被这样一个纯净而美好的少女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世上还有更加美好的事情吗?便是拿上天堂跟眼前这一幕相比,卡顿也不会觉得天堂能比这一刻更加令人幸福。“您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呀?”柯洛娜走到他身前,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关切道,“您今天也起得太早啦!”

“今天可是个我不能错过的日子。”卡顿微笑着为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今年想要什么礼物,来庆贺你的十四岁?”

柯洛娜明显地迟疑了一刻。

“您知道吗?巴兹尔说他最近打算去巴黎住一阵,闭关作画。前些天我们还说起这事,烦恼他一旦去了法国,我便要换老师――但如果我跟他一起去法国,便不需要困扰于此了。下一次您去法国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去吗?”她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神色,这表情在一瞬间击穿了卡顿的心。眼前的夏日清晨太过温柔明亮,以至于法国这一回没有让他想起大革命的恐怖、想起一个孤女的悲惨命运、想起贵族们的丑恶嘴脸。他只是想到:巴黎是这孩子的故乡,法国是这孩子的故国。

一个父亲怎么忍心拒绝女儿回祖国看一眼呢?卡顿完全理解错了柯洛娜的理由,一时间也忘了柯洛娜并不知道她自己在法国出生。他只是想到这一点,就不由得心软了。“好。”他答应了下来,“下一次我可以带你一道去法国。”

柯洛娜的脸上绽开明亮的笑容。“谢谢您!”她叫道,扑到卡顿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胡博士家的恶狼 指出英国19世纪没有成文法典,对这章略作了修改。

修改部分小于十个字大家可以不用重新看(。

第14章 第十四章

柯洛娜几乎在第一眼就爱上了巴黎。

说来也奇怪,这姑娘其实并不知晓巴黎是她的故乡。但也许血脉里的牵连无法割断,她14岁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仍旧对它一见钟情了。下了火车的三个人雇了辆马车前往卡顿先前已买下的住宅,柯洛娜几乎将脸贴在车厢那窄小的窗口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她看着条石铺成的马路,道路两旁或整洁或破旧的楼房,盛开着玫瑰和月季的花园,还有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她看着衣着整洁的绅士和淑女手挽着手缓步走在街上,也有衣不蔽体的孩童飞奔着在人群中穿梭,简直要入迷了。他们抵达的这一天正值晴天,巴黎在初秋的阳光下尽展她的风姿,而柯洛娜不舍得将眼睛移开一秒钟。若是可以,她几乎要坐到车夫的旁边去,尽情地饱览这异国的风情。

在她对面,巴兹尔霍华德和西德尼卡顿并肩坐着。他们都将眼睛望着柯洛娜,巴兹尔带着欣赏的微笑看着心爱的学生,卡顿的心中却藏着愁苦。这十四年来他眼看着柯洛娜长大,早不相信她会成为一个像德发日太太那样凶残的人,正是因此,柯洛娜对巴黎的喜爱才让他心生愧疚。他不禁在心底怀疑: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不曾告诉柯洛娜她真正的身世,不曾带她前来法国,是否疑心得过了?是否他们由于自己的恐惧,而剥夺了她生长于故乡的正当权利?这样的忧虑又忍不住催生了他心底的另一层恐惧:倘若柯洛娜某一日知道了真相,她会因此怨恨他吗?

这个想法自卡顿收养柯洛娜的第一天便埋下了。他一直自认为亏欠她的母亲雷蒙娜,因此,和柯洛娜在一起的日子越幸福,卡顿的良心就越是不安。他总觉得这幸福本不该是他的,哪一日柯洛娜知道了自己母亲的真正遭遇,他所有的幸福便全要归还回去。柯洛娜回到巴黎,他便觉得自己离这终点更近了一步。

柯洛娜头一次对父亲的情绪变化毫无察觉。她太喜欢这座城市、太快乐了,这使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欢欣之中。马车刚一停稳,她便轻快地跳了下来,四下环顾着。很快她的目光捕捉到了他们跟前的那栋房子:“父亲,这儿就是我们的家吗?”

“这里只是临时的住处。”卡顿说,“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呀。”柯洛娜高高兴兴地回答。

“你若是喜欢,以后也可以在这儿长住。”

这儿就是普吕梅街55号。他们眼前的是一座两层小楼,整栋房子的前面是一个花园,临街一道铁栏门,那园子占地大约一公顷。小楼后身还有一个小院落,院子里又有两间带地窖的平房。平房后甚至还有一扇伪装的暗门,通向一条又长又窄的小巷:下面铺了石板,上面露天,弯转曲折,夹在两道高墙的中间;这小巷设计得十分巧妙,顺着墙外两旁一些园子和菜地的藩篱,转弯抹角,向前伸展,一路都有掩蔽,从外面看去,几乎看不到它,就这样一直通到半个四分之一法里之外的另一扇暗门,开门出去,便是巴比伦街上行人寂寥的一段,那已几乎属于另一市区了。

被这样一个纯净而美好的少女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世上还有更加美好的事情吗?便是拿上天堂跟眼前这一幕相比,卡顿也不会觉得天堂能比这一刻更加令人幸福。“您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呀?”柯洛娜走到他身前,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关切道,“您今天也起得太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