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多见。abc自不必说,柯林斯其他往来的工人和学生也都是固定的那些人,每一个她都是面熟的。出于谨慎,她在门边稍稍站定,打量了一下那个人。
新面孔就坐在古费拉克身边,是个年轻的学生,还透着一股稚气,看起来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年少些。他是个秀气的男孩子,虽然在柯洛娜挑剔的眼中及不上安灼拉,但长相也实在不差。边上的博须埃瞧见了柯洛娜,冲她招招手,于是她朝他们走过去,坐在那个男孩子旁边。他抬头一望,吓了一大跳,而后慌慌忙忙地将头垂下去了,显然是没料到会在这儿遇到一个少女坐在他的旁边。
“这是马吕斯,古费的朋友,一个启蒙青年。――这是柯洛娜,我们的朋友,是位有名的画家。”博须埃为他们介绍。柯洛娜饶有兴致地看着马吕斯,见他的头都要垂到桌面上去了。
“难道您曾在哪儿见过我吗?”她问。
马吕斯吃了一惊,飞快地抬头瞟她一眼,又立刻重新将眼睛低下去了。“我,我想没有。”他小声回答。
“那么,一定是我方才哪儿冒犯您了?否则您怎么会这样低着头,好像看我一眼对您是多大的侮辱一样?”
“我没有这个意思。”马吕斯声如蚊蝇地辩解道。他的头垂得那么低,额头几乎要碰到桌面上去了。柯洛娜还从没见过有谁的脸红得那么快,短短几秒钟,他连耳朵后头都是通红的。旁边桌上的古费拉克发出一阵大笑。
“好啦,放过他吧,柯洛娜!我们的马吕斯在面对女人的时候简直像个中世纪的骑士。”
“便是中世纪的骑士,在同我说话的时候也总是面对着一个人,而不像是面对着一条毒蛇呢。”柯洛娜有些不悦地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但她还是起身同旁边的热安换了个座位,坐到了隔壁的桌子旁,余光里她看见马吕斯好像松了口气的模样,终于敢重新把头抬起来了。
“识字班的考试怎么样了?”公白飞问。
“试卷出完了,下周给她们考试,等卷子批出来就可以发放补助――上帝啊,今年的几个班加起来有三百五十二个人,想想批试卷的工作量我就头痛。”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安灼拉问。
柯洛娜眼睛一亮。“你自己说的,可不许反悔。”她笑盈盈地说,“等考完了试,我就把你们抓来一起批卷子。”
“我们能批吗?”若李不放心地问。
“很简单的卷子,你们肯定可以――无非是单词,造句,语法之类。不过高级班有一篇短文阅读选的是法律条文,那道题归你怎么样,博须埃?”
“饶了我吧,你知道我都已经被开除了。”博须埃笑嘻嘻地说。
柯洛娜一愣,“你被开除了?”她问。
“没错,快来恭喜我得脱苦海!”
她皱着眉微笑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好吧,恭喜你!但我真想把你放弃的这个学位让给想读大学的姑娘们。”她说。
那之后她和他们聊起识字班的考试、聊起他们开学的功课,还有学校里的种种趣事。在之后的谈话里马吕斯一直没出声,她注意到了,但没在乎。
她并不知道这件事给马吕斯的冲击。也幸亏她不知道――若是让柯洛娜得知马吕斯会以为她坐在这里和一群男青年聊天是件不知羞耻的事情,那她一定要把他辩到落荒而逃为止。可是,马吕斯在女人面前一向羞涩得很,他并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口来主张这一点,而且,他的这个主张,也实实在在地被动摇了。
自从他离家出走,与祖父断绝联系,他已经坚信被他抛却的旧日的家庭教育是迂腐、愚昧而落后的,他新结交的这群朋友们的思想是先进和光明的。于是柯洛娜使他迷惑:也许是他往日的思想也属于那些陈旧的、应当被抛弃的东西,是另一个错误的想法?也许像她这样,才是更时髦、更进步的做法?但是他也只看到了这一个例子,似乎唯独柯洛娜有权这样做。这又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女性的时候,马吕斯是极为羞涩而保守的。他不敢问柯洛娜这些问题,甚至连对古费拉克也不敢吐露这些疑问。不过,倒有一件事情是他弄清楚了的:他招架不了柯洛娜这样的姑娘。
要躲着柯洛娜是很好躲的,因为她每次出现的时间实在是abc之中最为稳定的。于是自那之后,两人没再碰过第二次面。冬天的时候有一次古费拉克谈到马吕斯,向柯洛娜说起:“真可惜你昨天没来!你错过了他好一番精彩的关于拿破仑的演讲。马吕斯那样激动的时候可是不多见的。”
柯洛娜那时几乎差点忘记马吕斯是谁。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于是只平淡地答应了一声。再过一年,她差不多就完全不记得这个人了。
这可不多见。abc自不必说,柯林斯其他往来的工人和学生也都是固定的那些人,每一个她都是面熟的。出于谨慎,她在门边稍稍站定,打量了一下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