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医生就来了。安灼拉假装昏睡,任由医生解开绷带检查伤口、换药。但在换完药之后医生却没有马上离开,他揭开被子,检查着安灼拉的双腿,在他的右腿上按了按,还试探着敲了敲他的小腿骨,而后顿了一下,又向上敲了敲膝盖。幸好他还隔着一层裤子,因为在衣裤之下,安灼拉的身体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他到底要做什么?出于他对父亲的了解,安灼拉心里有了个可怕的猜想,而这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没隔几天,他就偷听到了第二次父亲的谈话。“你确定他的身体已经可以承受断掉一条腿的伤势了吗?”他的父亲问。

当天晚上安灼拉一直清醒着。他的床边一直有仆人轮班值守,但在客厅的钟敲响一点钟左右的时候,两班仆人会换一次班。负责守夜里那班的人叫格雷伊,曾经因为偷懒误工而被痛打过,自此就一直对父亲心怀怨愤,做起事来也不那么当真。他知道格雷伊每天都会偷一会懒,在两点钟的时候去厨房偷拿东西吃,吃完后还要回来打个盹、睡几小时。

到了两点钟,家里所有人都睡下了,格雷伊也悄悄地摸黑出去,安灼拉便从床上一跃而起。他迅速拉开角落的衣柜,在里面拿了一套仆人用于替换的粗布外衣穿上,然后用剪子将衣架挂钩上的细铁丝剪下来一截。他将那截铁丝拧直,用它撬开了屋门的锁,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将门依样关好,沿着走廊前行一小段,撬开了左边第三扇门。

那是他母亲过去的书房。如今房间里已经面目全非,但让安灼拉松了一口气的是,大件的桌椅橱柜仍旧保持着原样。他将书橱用力挪开一道缝,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小包裹:那是母亲留下的几样非常心爱的首饰,她将它们留给自己的儿子作为纪念,安灼拉不希望它们被父亲收走,于是小心藏了起来。

他将那个小小的布包塞进口袋里,再一次用铁丝撬开了窗户上的锁。母亲的书房下方有个挑出来的小花台,上面种着垂落的常春藤,安灼拉咬牙忍住伤口的疼痛,跳到那只有几寸宽的花台上,又沿着花台跳下地面。他没有丝毫停留,往外面跑去。守庭院的猎犬跑过来,嗅了嗅他的气味,认出了小主人,于是没有发出吠叫。安灼拉满头冷汗地攀过庭院的铁栏,逃离了身后豪华的住宅。

安灼拉家的爵位虽然世袭了好几代,但真正富贵起来却是凭借海上商运带来的暴利。他不敢去家中船队停泊的马赛港,于是绕了个圈,穿过几条街区来到福斯港。他躲在港口酒吧区的黑暗小巷里,等了一阵,拦住一个醉醺醺的水手。

“让你带一个人多少钱?”他开门见山地问。

会在这个点才往船上走的水手绝不会是什么正派人,这倒省了他费心挑选的麻烦。水手果然没有义正言辞地反驳,而是上下打量他一阵,发出醉醺醺的笑声:“犯了事,嗯?对人动刀子了?”

安灼拉迅速往下一瞥,看见自己胸前渗出来的血迹。“聪明的做法是开个价,而不是赌一把我会不会对你继续动刀子。”他冷冷地说。

水手有一点被他的气势所摄,没继续东拉西扯。“四十……不,五十个法郎。”他开价。

可以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喧闹声,那一定是他家里的仆人出来找人。安灼拉心中焦急,却不动声色。“算你占了便宜。”他哼了一声,丢给水手一根红宝石手链。他递出东西时的不舍并不需要伪饰――那是他母亲的爱物。水手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这东西可不好出手。”

“这东西至少值三四百个法郎。”安灼拉说,“少得寸进尺。”

“得了!成吧。我们的船要运了肥皂先往里窝那去,然后从那运了油再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你要在哪下船?”

“少废话,快把我弄上船去。警察如果追来了,或者如果你拿了钱却不办事,我就指认你是同伙。听说平民盗窃贵族会直接处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你辩解?”

水手手里还拿着手链,闻言果然严肃起来,不再嬉闹了。他乖乖地带着安灼拉上了一条小船,将他偷偷运上船去,安置在潮湿而恶臭的底舱当中。安灼拉将他带来的宝贵的吃喝放在木桶上,自己做到一个空桶上面,背倚着船舱,闭上眼睛喘息着。

他能感到自己伤口处的绷带在一点点被血打湿,但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不敢解开绷带,恐怕造成感染。他在黑暗中静静听着岸上的动静,但似乎福斯港并没有什么喧闹。在安静的聆听中,他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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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的是,第二天安灼拉醒来后,发现他发起了低热。

第二天医生就来了。安灼拉假装昏睡,任由医生解开绷带检查伤口、换药。但在换完药之后医生却没有马上离开,他揭开被子,检查着安灼拉的双腿,在他的右腿上按了按,还试探着敲了敲他的小腿骨,而后顿了一下,又向上敲了敲膝盖。幸好他还隔着一层裤子,因为在衣裤之下,安灼拉的身体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