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克最终也没能在夜神月的脸上等到任何让他满意的表情。因为他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毛依旧高傲地上扬。他眼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颜色。好像生命本身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换句话说——除了飘在头上让人吓一跳外,“00000”的寿命对其拥有者本身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意思就是——你不存在也不应存在。你是猎物,是审判者(inquisitor)的审判对象。”

路克以极其扭曲的角度歪着他硕大的头颅,好像稍有不慎他的脑袋就会从他的脖子上滚下来。他伸出黑色的食指指着夜神月,上面套着一个戒指,是一颗发黑的骷髅。它看起来有些年头,空洞的眼眶和不整齐的牙齿都在视觉上都让人感觉极其糟糕。它却微妙地吸引了夜神月的目光。

他看着它,就像看着自己。

没有血,没有灵。连骨架都发黑了。

“你是说,我是个要被审判的罪人。”夜神月说,“谁是审判者?神吗?”

“神?不,神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路克说,“存在的只有法则。审判者是法则挑选的人。他们是一群很讨人厌的家伙,披着人类的外皮,你可以把他们当作行走在人间的死神。不过事实上,我们是不同的、不同的类别?不同的部门?人类是这么用词吗?这也是没办法——你知道世界发展总会出现一些小小的偏差,他们的责任就是为了纠正这个偏差,或者说抹杀这个存在。这个过程就叫做‘审判’。”

这是夜神月有史以来听到的最荒谬的笑话。他被很多人质问有什么资格裁决别人的生命。他们控诉他人性泯灭,称他为“人类历史来最可怕的杀人犯。”也许是吧,他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但什么是审判——一场证明他的存在毫无意义的审判。

他是一个陌生人。别人对他感到陌生,他也不熟悉任何人。

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却不属于任何地方。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连时间都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留给他一条注定的、明确的通往死亡的道路。他的意志脆弱了,摇摇欲坠了。

但他在这里,此时此刻就在这里存在。没有人可以质疑,也没有可以将他抹杀。

“我知道这是个无处容身的世界,但谁能审判我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审判我。”夜神月说,“没有人!”

他像是在对路克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充满着压缩的能量,听起来就像是阴郁的风——轻柔却预示着暴雨将至。

他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对所有人漠不关心。他疲惫了,但他还没有死去。

命运对他说,做一阵风吧。自在之物,自由才是你的枷锁。

路克将头搬回到原来的位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些,不过这动作实在有些滑稽。他没有否认夜神月的话,就好像他说的是真话。

人类总是执着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才会被命运玩弄,路克想。

“你真的很有趣,”路克说,“我愿意和你分享一个秘密——审判者可以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