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谎言对谎言是分不出胜负的,这无非是成为制造更多怪物的温床。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这条界限既脆弱又模糊,一不小心就会踏进疯狂的泥潭,再也无法抽身。但很多时候,他们从一开始就看得太清楚——入眼便是一望无际的深渊。脆弱的心灵会崩溃,懦弱的心灵会逃避,但是他们不会,他们会凝视。

所以L一直觉得华米兹之家是个危险的地方,人人都羡慕被选入那里的孩子,但是没有人知道从那里出来的究竟是人还是披着人皮行走的怪物。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一个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怕这种怪物,但他更怕这种怪物就是他自己。

他闭上眼,他看见了那时候的自己。

伦敦雾霭沉沉的天空飘着雪,高高低低的建筑,到处都是灰色。他短小四肢被包裹在厚重的棉服里,跌跌撞撞跑进隔壁破旧的教堂。

这是一个很小的教堂,只有零星几个牧师和修女。平时几乎没有人,周末做礼拜的时候才会来一些祷告的人。但是这个小教堂里有一个别致的、巴洛克式的穹顶,这个穹顶是一面巨大的彩绘玻璃窗,上面用鲜艳的颜料画着圣母的画像。阳光透过玻璃,会流淌出五颜六色的光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浮影。

玛丽亚低垂着额首,怀中轻抱着圣子。白色的衣衫包裹着她丰腴的身躯,衣摆就像水波一样在风中一点点地散开。她眉宇间都是温柔的神色,看起来慈祥又柔和,仿佛可以救赎世间所有深陷苦难中的人。

他朝着她走去,张开手臂像是要拥抱她,但他知道——自己只是在祈祷。

如果您能听到我的祈祷。

请让光明照亮深渊,让我重生为人。

玛丽亚微笑着,她伸出白皙的手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细长手指合上了他的双目。他陷入了黑暗,却感到无比的平静。眼前漂浮着颜色不断幻化的光斑,像钻石,又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说,“唯有光明(Light)可以驱散黑暗,唯有死亡可以带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