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小熊饼干摆成一个奇怪的形状,饼干上印着卡通熊的图案像是某种粗糙的涂鸦,线条干脆混乱成一团。一些饼干因为破碎而四分五裂。它们瘫痪在桌子上,有点可怜,像是不知道哪里战后的断壁残垣。

“关于第二KIRA录像带的事情,我说一些我的观点。首先,第二KIRA很明显是第一KIRA的信徒,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第一KIRA接触,当然,目前不能完全排除两个人已经接触的可能。在这三盘录像带中,第一盘录像带明显是试探。在我们回复之后,第二盘录像带坦然表示了对第一KIRA的崇拜和想要接触的想法。我认为第三盘,也就是最后一盘录像带尤为重要,和录像带一起寄来的文件里面恐怕包含了他们相互确认的信息,因为我们并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确认,我猜测用‘杀人能力’的方式彼此确认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这一点作为调查对于我们来说很被动。”

还有一件事令L十分在意。

南空直美在和夜神月接触后,曾递给她一份报告。她提出一个假设:Ray Panber有可能是被依靠识别面貌来杀人的第二KIRA所杀害,那么夜神月就成了第二KIRA嫌疑人。南空直美的理由很充分,她认为夜神月对KIRA心理偏向和在与她接触时露出的可疑神情,都足以让他作为第二KIRA接受调查。

这个推理看起来名正言顺,但L对于南空直美的猜测仍有疑虑。首先,即使夜神月是第二KIRA,他如何得知会Ray Panber是FBI?而他又是如何同时杀死所有的FBI探员?其次,夜神月的才智他曾深有体会,正因为南空直美这个推理似乎没有问题,他才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夜神月给他制造的陷阱——如果是,夜神月又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单就录像带来说,看起来像是暴露的很多内容,但其中混杂了很多让人故意混淆的信息,可以说是十分中规中矩。警方在如此戒备的条件下,还有胆量向电视台寄录像带,除了无知就是极有自信自己不会被逮捕。

从这一点来说倒是很像夜神月的行事作风。

无论如何,L始终认为,夜神月会成为他的突破口。

“虽然没有太大的希望,但是还是要先就寄来的录像带进行指纹和DNA提取,然后对5.18日和5.30日这两个日期中提到的地点做出警力部署,恐怕夜神局长家里的监视器暂时还不能撤除,夜神月那边让‘她’继续严密监视,尤其是5.18这一天,青山一定要尤其注意。除此之外,夜神月接触的人也要逐一进行调查,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给我。”

L的话让夜神总一郎的心不断地下沉,他想要怀疑却不敢怀疑,就像他每次想要和夜神月谈话却永远无疾而终。夜神月的若无其事让他无从下手,他的面孔如此完美以至于连一点可以切入的缝隙都没有。

他像是一个被拒绝的人,永远在紧闭的城池外徘徊。

“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夜神总一郎走出房门,门外是一条长又窄的走廊。左侧是落地的镜面,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像是被身后的野兽追杀得失魂落魄,鬓角发丝褪色,露出斑驳的灰。他没有进洗手间,而是走到走廊的尽头,试着推了一下通往天台的门。

日本很多高层建筑的门都是锁死的,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他不死心地用力推了一下把手,发现门很重但并没有锁死,门闸已经生锈,发出一声巨响。他执拗地顶开了门,空间豁然开朗,只是门外的天边仍然是阴郁的灰色。

他感到烦闷有些许的疏解,于是就靠在墙边。但心中很快又蔓延一种挫败和羞耻,不知因何而起。他心里隐约是知道的,但无计可施,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有时候人只能将它放逐到思维的边缘,也只有这样才能感到轻松一些。

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烟盒,里面就剩下最后一支烟,在空荡荡的烟盒里滚动。他抽出烟,摸遍自己全身的口袋,只能认命承认自己没有带打火机。

夜神总一郎咬着烟,靠在墙上,任由天台的风胡乱地吹。然后看见他面前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只银色的打火机躺在他的掌心。

“要打火机吗?”

说话的人是L。

他赤脚站在水泥地上,弯曲的脊背像是被压垮却倔强地支撑。

夜神总一郎愣了一下,拿过打火机,火苗从打火机中喷发出湛蓝色的火焰,在风中挺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