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月感到自己的喉结像是浮动了一下,然后他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像是摩擦着从声带里执拗地撕扯出来。

“你恨我吗?”他问。

弥海砂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开始轻微地颤抖。

“那你呢,你爱我吗?”

爱,什么是爱——夜神月很想发问,但是这句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能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咽喉,任何挣扎声音都湮灭,他被迫缄默,偏偏想要呐喊,想要怒吼,胸腔内的一种力量在不断地撞击着肋骨,它试图挣脱桎梏,破笼而出,不惜将他的躯壳撕碎。

然后一切都静止了——胸膛里的力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你该醒了,月。”她说。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的电子表闪着微弱的光,冷荧的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三点零八分。夜神月感到自己的背部的布料正冰冷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它潮湿又温热,而他的牙齿却因为寒冷而轻微地打颤。

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手腕上的金属手铐已经被捂热,长长的金属链条另一端消失在对面的床铺,这可笑的手铐此刻却让他多少找回了一点真实感。夜神月抹了一把脸,他没有从睡眠中得到任何休息,此刻只觉得的疲惫,但是他没有半点睡意。

弥海砂死了,在他挣脱警察的桎梏来到她身边时,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她做的很好,甚至比他所想像的更出色。弥海砂通过模仿审判者的行为,以极其隐蔽的手法成功地将有关审判者的身份信息传达给他。这是一种极其巧妙的手法,只有当事人彼此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审判者的身份也随之水落石出——那个在咖啡厅同他对话的人。

他不是L,夜神月有这样的自信判断。如果L是审判者并且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他不可能现在还活着。而且如果他的猜测足够准确,恐怕那个酷似L、却不是L的人就是审判者,也就是Ray Panber 曾经提到的“B”。

速溶咖啡的颗粒快速溶解在沸腾的热水里,白色的热气夹杂着劣质的人造香精的味道扑面而来,发出细微的泡沫破碎的声音。夜神月机械性地搅动着,黑色的漩涡不停地旋转。他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又因为疲惫或是睡眠不足的原因,注意力总是四处飘散。

就比如他现在试图分析弥海砂行为带来的客观结果,却总是想起她不断开合的嘴唇。炽烈的红色像瞳孔上的残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夜神月有无数种方法操控弥海砂,但是他没有这样做。死亡笔记上“我爱你,弥海砂”的字样足够说明一切,弥海砂看到后必然会想方设法在临死之前来与他见面。这本来就是一场幼稚的赌注,但他偏要想去证明她口口声声说的“爱”不过是她自我幻想的满足。

那确实是她的个人幻想满足,至少一部分是。而另一部分是让她取得了胜利,但这又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胜利。它的代价太过惨重,唯有通往死亡的结局。

夜神月手中的银色汤匙碰触在咖啡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铃铛一般灵动地摇荡着,然后坠落到黑漆漆的液体中,卷进漩涡。

“睡不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