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皴皱的皮肤覆盖在手臂的骨骼上,她的肌肉已经萎缩,像是被竹竿勉强支撑的塑料布,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小的时候,他们住在距离港口不远的地方。那时候父亲还在世,和他一样,父亲也是一个检察官。魅上照对他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他每日都很忙碌,但那对于他而言,仍然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父亲的死为它画上了句号。

父亲死的并不光彩,有一天夜里,他在码头的一个角落跳海自尽了,尸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泡的肿胀,面目全非。母亲失声痛哭,他站的很远,隔着一面反光的玻璃,只看到一张白布,铺天盖地的恶臭令他头晕目眩。

母亲为他匆忙举行了葬礼,来悼念的人寥寥无几。因为他们恐惧父亲临死前调查的案子,这个案子牵连甚广,没有人敢动,只有父亲扛了下来。所以没人知道父亲究竟是不是自杀,这成了永远的谜团。母亲为此曾和父亲爆发过无数次争吵,总有陌生人三番五次的登门拜访。后来他才知道,是对面的人找他做伪证,但是父亲不肯妥协,硬顶着巨大的压力将凶手送进了监狱。没多久父亲就去世了,然而在父亲死后的第三个月,被告保释出狱了。

他年纪小,对这些内情尚一概不知,但他知道父亲是被杀害的。父亲的牺牲没有意义,地球照样昼夜不停地旋转,罪人仍和他一同呼吸同样的氧气。那些不公的、罪恶的、黑暗的驱虫,在浑浊的空气里如同细菌一般地疯狂滋长。

他无法原谅。

可是他无法原谅的究竟是谁——他不知道。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权力,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本身。他带着无法宣泄的恨,咬牙切齿地成长。

母亲是个奇怪的人,她懦弱但是又坚强。父亲早早离场后,她一人肩负家庭的重担。他敬佩她,但也是她,让他向权力屈服。后来她病了,没能抵过记忆与孤独的吞噬,分不清过去和现实。医生说她的海马体发生了病变,但是魅上照知道那其实是一种诅咒。

他坚持选择检察官作为自己的职业,与母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那时候他看到一个黑影钻进了母亲的身体,从此她的温柔变成了软弱,笑容总有泪光闪动。她整个人变了,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母亲。母亲忘记了父亲的死,忘记了父亲的牺牲。年少的他无法原谅,带着满腔的悲伤和愤怒逃出家门。

他一走便是五年,直到他成为一名真正的检察官回来时,才发现她已经将他遗忘。他本以为是自己抛下了母亲,终日在自责和愤怒中辗转。而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才明白母亲早已把他抛在身后了。她深深陷入过去的眷恋和对父亲往日的爱恋中,他竟然说不出自己和母亲到底谁更不幸。

现在她确实忘了,时间对她束手无策,只能在她的身上留下印记,而她的灵魂永远徜徉在春天里。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恨,但是又不知道恨谁,强烈的情感因为无处可归而逸散,变成妥协和无动于衷。他一路跌跌撞撞,在父亲亡灵为他指引的道路上踉跄,在这条名为“正义”的道路上,一个人孤独的前进,从没有想过回头。

他和母亲不一样,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是被选中的人。从他拿到死亡笔记协助KIRA进行处决的那一刻起,他知道——光明已经降临。

昨天夜里,他接到了KIRA的电话。

那是KIRA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系他。从他拿到寄送的死亡笔记开始,他一直在等待KIRA的指令,但是KIRA迟迟没有与他取得联系。他判断目前KIRA身陷囹圄,暂时不便与外界取得联系。因此他一直依照KIRA最初的指示对罪犯进行制裁,毫无懈怠。随后他又收到了一本死亡笔记,两本死亡笔记都由他妥善保管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