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是第一个发现妆裕自杀的人,她赶到疗养院的时候,妆裕已经在安眠药的作用下从肉体的痛苦里解脱了。随后赶到的夜神月只匆匆见到了遗体一面,她的遗容很恬静,毫不可怖,像是睡着的奥菲莉亚。然而他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地发抖,像是第一次知道死亡笔记的威力,不敢再看她第二眼。

母亲叹息着说,“这样也好。”

她那时候还算平静,语气也很平稳,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流,不断地唉声叹气。可是当结束了遗体拜别仪式之后,她要被送去焚烧的时候,母亲突然发了疯。她丢掉了所有的端庄仪态,悲伤的野兽把那些虚假的外表撕得一干二净。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要往焚尸间冲进去,并疯狂地大声叫嚷着,失声痛吼,她不停地重复“放开我的女儿!”、“让我进去!”,夜神月拼了命拦着她,直到她跌坐在人群中央,茫然地看着穿着黑色西服前来哀悼的人们将她围住,每个人都是空白的脸,像一片黑压压的乌鸦。她挣扎,试图挣脱这片黑色的海浪,直到扑到焚尸间紧闭的大门,“禁止入内”的标志亮起了红光。

她哭泣着,要把心中的绝望发泄得彻底。夜神月将走投无路的母亲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说不清到底谁是谁的浮木,谁又支撑着谁。他心中突然觉得悲伤难抑,面孔却麻木了。他意识到如果自己死去,大概也是这番场景。他试图去寻找一条可以成就自己的道路,可最后他却发现这同时也是一条自我湮灭的道路。如果说有什么可以结束这场痛苦,那么一定是死亡。如果说这一切痛苦因何而起,那么一定是死亡。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你才会一直盯着妆裕。”

硫克将玻璃碗里的苹果吃得一干二净,它冷漠地咀嚼的声音像是在嚼碎人的骨头,连着血肉一起流进它的肚子里。

“是。”硫克说,“你救不了她,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妆裕紧闭着双眼,像极了过去的那个瞬间。夜神月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像是要把这一刻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奇怪的是他再也没有过去的那种心情了。即使过去的那一刻是如此的可怕,但他不恐惧,也没有瑟缩。

“硫克,我不喜欢‘注定’这个词,没有什么是‘注定’的。我也许根本不是在和B较量,也不是纯粹为了和L一决高下。我其实一直在和这个‘注定’斗争,它想困住我,把我逼上绝路,那我就证明这绝不可能。”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如果我不问,你也不会讲。我不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大概能猜到。如果我问的这个问题你可以回答,那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如果不能,你就保持沉默——审判者和猎物的关系之所以能维持下去,是不是因为所有杀死的‘审判者’的‘猎物’都成为了新的‘审判者’?”

硫克露出阴森的笑脸,它缓慢地吐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