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笑”并不指的是一种外显状态,而是一种心态,代指一种心情,愉悦的,爽快的,解脱的,洒脱的。任何好的情绪都可以跟它沾边的。
太宰治顿了顿,眉目间是倦怠又松散的神色,慢腾腾地说道:“人啊,明明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也错看对方,却视彼此为独一无二的挚友。他们的这一生不会了解对方的真性情,待一方撒手西去,还要为其哭泣,念诵悼词。*”
他啊,是在完善自己的人设,还是满足自己的深情呢?
可是人,还总是追求这些形式主义来满足自身的。死去的那个人就算知道对方并不完全是真心,还是会希望对方为自己流泪,毕竟他也把对方当做挚友对待过。所以至少这样的小报酬也要得到,哪怕是虚假的。人真是软弱呢。”
太宰治维持了相当长的沉默,最后终于看向织田作之助的方向:“你就不说点什么吗?没有想法吗?”
织田作之助不太记得当初自己说的是什么,但大体上的答案也是这样。
“我只是觉得做好自己就好了。对方是真是假,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宰君会这么想,是想要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吗?”
他确信,太宰治是渴望追寻某些东西的,但是太宰连这种想法都要进行否定。
太宰治的鸢瞳微微睁大,最后扭过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给你一次严重警告,你这算是恶意揣测。我太宰治,会想得到什么吗?”
会。
织田一直这么想,但是再没有像这样开口说了。
太宰治一直都是不直率的人。以至于很长时间,织田都觉得自己总是让太宰治并不开心,至少他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总会带点生硬疏离的态度,并没有像是面对中原中也那样生气勃勃的姿态。所以,被广津柳浪称说太宰其实挺喜欢自己的时候,织田除了感谢之余,更多的是惊讶。
大概是从那次假装吞枪,也就是遇到森首领,他问自己是不是认为自己合适当一名黑手党员的那次,织田看到惊慌失措的中原中也,也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太宰治,就像是迷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织田对上那样的表情时,感觉心口是抽疼的,感觉是抱歉的,自己不该开这种玩笑,尤其是在太宰治面前做这种事。如果自己能够帮上太宰一点点事,那就好了。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太宰治心口总是封闭的,哪怕前一秒泄露一些破绽,他也可以完美地在下一秒继续保持无动于衷。
所以织田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
比起说,果然还是做更为实际。
如果他留在港黑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的话,织田想帮他一起找,直到找到为止。
然而那天晚上,就在全家讨论织田是否要当全职作家的的家庭会议上,他收到了太宰治的几个电话。一开始还是接通了,但是他没有说话;之后两次他在织田一接通的时候,就立刻断了联络。
莫名地,织田就是懂得了太宰治的欲言又止,于是耐心地等下去。
直到太宰终于发了一句短信——「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告诉我,你当小说家了」,织田作之助并不希望生活和工作混淆在一起,每个人在自己的心目中的位置都是规定好的,有些人关系再好,也不能说某些话;有些人哪怕只是萍水相逢,也可以掏心掏肺。对于太宰治,他像是对待其他港黑同事一样,并不会说自己做的事情。
可织田作之助还是选择了只有太宰治会喊的「织田作」作为自己的笔名,虽然有偷懒的成分,也有想不到该取什么名字的成分,但是织田也有想过,以他那么聪明的人,他会知道的。如果看到这个名字,哪怕全世界都没有告诉他,他也会第一时间知道真相是什么。
织田也知道自己会莫名地拘泥一些无谓的事情,就比如说自己坚持公私绝不混淆,比如坚持自己还是黑手党员,就不会跟任何港黑成员说自己写小说,比如说自己绝不杀人。但是这些固执他没有办法改,就像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哪怕再没有意义,他也无法自己越出这一步。
太宰治是何等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