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柯僵硬地回过头,看到了正向他走来的邬童。邬童手插着口袋走近,对他示意那个钥匙扣,问:“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意思有很多:你还留着棒球钥匙扣是怎么回事?你既然不打棒球了,为什么一直珍藏着它?你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放着那样的班小松不管,不愿意加入小熊队,又是怎么回事?

尹柯从邬童的眼睛里,读懂了他全部的问题,但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久,他仿佛问自己又仿佛问邬童:“你了解自己吗?”邬童皱起眉头,不明白尹柯的意思。

尹柯也不需要邬童的回答,他开始自顾自地倾诉,那么多个沉默压抑的日日夜夜,他太需要倾诉了。而邬童,即使在那么长的误解之后,仍然是最适合的对象。“我刚才坐在这里,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在生谁的气?是我妈吗?我气她操纵我的人生,当初逼我退出银鹰队,现在又不允许我加入小熊队?还是班小松和你,一直逼我,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里?”

邬童有些明白了。尹柯过去和现在那么多难以理解的所作所为,都并非出自本心。可……为了妈妈,这个理由,真的充分吗?

尹柯的思路仿佛和邬童一模一样,继续说:“气我妈?如果我真的不愿意,她真的能逼得了我吗?如果我好好尝试和她沟通,她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母亲。气你和小松?如果我不是打心底里想加入小熊队,你们的所作所为会给我这么大压力吗?不,都不是。我气的,其实是我自己。你知道吗,邬童,我常常羡慕你和小松的那份笃定。好像你们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我,却不清楚,或者说,不确定。”

尹柯静静地诉说着,黑夜为屏障,更容易卸去面具,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妈让我退出银鹰队,我虽然不情愿,但又害怕真的像她说的错过了升学的关口;为中考准备了那么久,到了考试的时候,我又害怕上了重点高中,过上那种除了学习连喘口气都没空的生活;中考失利上了长郡,我又后悔了,重新拼命学习,想再搏一把高考;看到小松重建小熊队,我内心的棒球梦又被唤醒了……”

尹柯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得缩成一团:“舍得,舍得,这两个字,怎么这么难。我学不会舍,又怎么能得……”

邬童看着尹柯,过了好久才轻轻地说:“尹柯,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人会纠结,是因为幸福。”

“幸福?”

“是的。有选择的人才会纠结,而有选择的人也是幸福的。像班小松,他从不纠结,因为他没有选择,棒球就是他的宿命。而我也从不纠结,因为我并没有急着为我筹谋的家人,也没有每一天都在身边关心着的妈妈。”

“你妈还没从美国回来?”邬童摇了摇头。尹柯沉默了。

在门口外等邬童的倾城接到一个电话。陶西?

“倾城,要不你打个电话问尹柯吧,你们平日里关系都挺好的,你打给他试试。”

倾城沉默了,邬童一直不出来,尹柯肯定在里面,犹豫了几下后,她开口:“邬童和尹柯在中加初中部,您和叔叔阿姨过来吧。”毕竟不能让长辈担心太久。

“好,我们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