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骆闻舟又不再说话了。费渡低头俯瞰他,只觉得怀中的身躯从自己方才提问开始便一再堕入惊恐之中,“骆闻舟,”于是费渡抓起他的手,眉毛跟着蹙成疑惑的弧度,音量随之提高:“骆闻舟,你在哪?”

他过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回答:“我在你诊疗所旁边的……灯塔。”

费渡心底骤然升腾一阵可怕的疑虑。

我在你诊疗所旁边的灯塔。他跟着默念这句话,剖析主谓宾与因果逻辑,回忆话中提到的两个场景——诊疗所,以及灯塔。费渡位于海岸边的诊疗所是父亲遗留下来的一笔财产。没错,纵使他与生前的父亲关系冷漠,可法律明文上那栋建筑的确在父亲死后归属于他。

而灯塔,费渡细细回想,最后得出结论——自己实在是未曾太过注意海岸边其余的标志性建筑。

问题偏偏出在这——催眠状态下的骆闻舟,究竟为何会回答灯塔,甚至还有些刻意地去强调“诊疗所”三个字?

是暗指死去的向晗与灯塔有关?

他来不及深入思考,因为骆闻舟忽然夸张地颤抖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骆闻舟,面色苍白如纸,急促的呼吸几欲在空气中转变为讨饶与恸哭。于是费渡伸手,艰难地扒开他紧绷的眼皮,“好了,骆闻舟,倒数三声后我要你回来。集中精力……三,嘘,嘘!”

费渡不清楚怀里剧烈颤抖的骆闻舟是否听清了唤醒指令,后者只是于恐惧之中不断如坠入循环般重复:“他,他把我带到左右两扇紧闭的门前。”

“我听到了,”费渡紧锁眉头,一边拖住他的后脑勺,以防他在不经意间伤到自己,另一边不断暗示:“看向你的正前方,那儿还有一扇木门,打开它你就能回来——”

“他告诉我……他告诉我两扇门里分别关着两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现在开始不论向晗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他已经死了,强行控制你的只是一团虚妄,你不能对自己的虚妄屈服。”费渡几乎抱不住,也唤不醒骆闻舟。并且,冷言冷语地道出这句话后,他意识到处于不妙之境的不仅仅是骆闻舟,还有他自己。

法医倏地不再走动,本该各司其职的投射都停下了手中工作,以诡异的角度转过脖颈,一动不动紧盯着他的方向。嘈杂回归平静,似乎连一根绣花针掉落在地都能掀起风波。这很糟糕,因为筑梦从本质上来说是钻了潜意识的空子,一旦潜意识明白自己在做梦,便会遵循寻找梦主的本能,并强行让他醒来。

潜意识具体使用的方式有且唯一:让梦主死于梦中。

而费渡条件反射地拒绝此类事件发生。

于是他阖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强行勒令风暴中的大脑冷静下来。随后他听到骆闻舟还在重复呢喃,只好将耳朵重新凑过去。

“还有一扇,上了密码锁的门。”

这句话分明出自骆闻舟,费渡透过后者紧闭的双眸,却硬生生后背发麻,产生一种向晗借他之口的错觉。

“那里有,人最微弱的求不得。”

砰。

费渡猛然回过神,察觉有人将钢管直直向墙壁砸去。他抬起头,一部分人仍旧盯着他们,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