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做了梦,在梦里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能说得出『即便如此』的你,我也觉得很好’,以前我听过这个声音,但是这么完整的句子我还是第一次听清……我想,我应该以前和她关系很好吧……”

感受到利迪盯视的视线,巴纳吉困难地吞咽着,仿佛在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还有……听见了利迪先生的声音。”

利迪听见了心底“咯噔”的一声,他听见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的声音,仿佛砂纸般摩擦着声带:

“我说了……什么……”

巴纳吉皱着眉头,难过地说:

“你说……‘只要没有你,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什么的。”

空气陷入沉寂。巴纳吉忍不住回头看向利迪,却碰见一张复杂至极的脸。他心里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那、那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如果没有的话,大概也是我做错了什么,利迪先生才会这么恨我?所以——”

“够了!”

突如其来的断喝令巴纳吉一颤,立刻反射性地闭上嘴。他愣愣地望着别过脸去的金发青年的眉头深深地纠起,却全然读不懂他的心思。

“你什么都不明白,巴纳吉。”

然后他留下一句“我去叫医生来”便离开了房间。少年独自坐在床上,和每个清晨一样窗外响起的鸟鸣声,今天在他听来如同回声一般遥远。他感到窒息,因为刚刚那个男人露出的表情和说出的话。

简直就像是——直接践踏在他的伤痛之上。

每日的“脱节感”如约而至,今天的却比往日都要强烈。从失忆的那天起,巴纳吉的心里就好像开了一个洞,而在过去的一周内,他以为那个空洞已经逐日缩小,谁知它只是变得越来越深。

一如他曾以为两人变得亲密如友人,却仅仅是掩盖了看不见的鸿沟的表象而已。

比起自己想起了令人不快的回忆,如今他更为自己在无自觉的情况下伤害了利迪感到失落和恐惧。

“我……伤害了利迪先生吗……”

少年望着自己的手掌,低落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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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医生嘱咐最好多休息,但巴纳吉在过多的睡眠之后,终于忍不住溜了出去。利迪似乎不在。确实,也不能指望他一天到晚陪着自己,毕竟他有自己的生活。走在雨后草地上的巴纳吉百无聊赖地踩着草叶上的水珠玩儿,有些落寞地想。自从那天以来,利迪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就变得有点奇怪了。虽然还会和自己正常对话,但是说话的时候几乎从不直视自己。虽然每天也会和他一同进餐,但是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只管消灭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吃完便会借故离开。在以前,每次他先吃完的时候都会静静看着巴纳吉吃饭,或是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就是,所谓的吵架?

不不不,这根本算不上吵架吧。巴纳吉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有些思绪就像粘腻在皮肤上的湿润空气一样挥之不去。他是在自己告知他想起零星记忆后才变成了那样的。不,或许更早,在那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