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迪的愤怒在心中回荡。自己是不应该在那里的。不,大概连地球都不该来。本来就不该来。人们交织的话语混乱地碰撞着,联邦政府,新吉翁,米涅瓦·扎比的演讲,拉普拉斯之盒,被隐匿的最后的法案,战后修复。这些词汇逐渐地唤醒深埋在脑海里的种子。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仿佛脚下是泥潭,从中伸出无数双小手在抓住他的脚脖子将他往下拉。他将要陷进去。所以不跑不行。想起来的话会很可怕,不能想起来。大脑深处某个声音说。
可是如果不想起来的话,就会一直裹足不前。不论是自己也好,利迪先生也好。维持现有的生活是正确的吗?每天持续叩问一无所有的蓝天,每天在噩梦和脱节感的桎梏中醒来,每天面对来自利迪的痛苦,每天彷徨着不知自己真正的归所。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是这样——
如果索性,将这一切破坏掉的话,会有所改变吗。
——巴纳吉。你叫巴纳吉·林克斯。
——他难道会这样一直下去……什么都记不起来吗?
巴纳吉。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地球?
巴纳吉。
——如果我骗了你,你还能这么说吗?
巴纳吉……
——不过……能说得出『即便如此』的你,我也觉得很好……
巴纳吉……听得到吗?
——只要没有你,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能感觉到我吗,巴纳吉?
——你什么都不明白,巴纳吉。
在不断地呼唤自己的名字。梦里曾经出现的、温柔而悲哀的声音。同时他感受到一股暖暖的甜香围在自己身边。越来越多的声音向他铺天盖地地袭来,像是影子一般追赶着他。冰冷的、粗重的、活泼的、稳重的、愤怒的、扭曲的、慈爱的、温柔的、悲伤的、渴求的、痛苦的——
不……不要不要不要我已经受够了我错了不要这样对我别过来别看我别碰我——
他深陷地狱,心与记忆的碎片在互相拉扯,他听见脑袋里神经断裂的声音,发疯般的绞痛。呼吸开始失控。他发出悲鸣,跪在地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巴纳吉!”
熟悉的呼唤沁入已经模糊一片的大脑。他是快要溺死在海底的人,而那声音是浮在几万米之上的光。那双手臂牢牢抓住自己,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然而他四肢麻木,只能无力地瘫入对方的怀中。
不用说,会追过来的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