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还疼吗?”谢玉问。他白天知道消息,已经问过一遍。

莅阳摇摇头:“不过是床上滚落下来,才这么高。能疼到哪里去。”

谢玉从鼻子里叹出气。

准备就寝的时候,莅阳看到谢玉去柜子里拿了被子,不着痕迹地往床里挪了挪,背过身躺下,只低声说了一句:“地上凉。”

谢玉小心翼翼地躺到床边,连呼吸都控制着轻重。

莅阳很快就睡着了,谢玉也是。睡觉的时候控制不住翻身,也管不了手脚。莅阳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对谢玉,手竟然搭在谢玉的胸口,随着谢玉的呼吸一起一伏,掌心温热。她立刻跟烫到的似的把手收回来,黑暗当中听到“咕碌”一声,仿佛是喉结滚动的声音。

谢玉公务忙,每天常常忙到半夜。莅阳就一直燃着蜡烛,做一些女红打发时间。有一次谢玉劝她不必等,早点睡。莅阳口头答应,过后依然故我。

有一天晚上莅阳确实困了,在谢玉回来之前去睡。朦胧中听到门响,她也没有动。进来的人蹑手蹑脚,轻轻脱了衣服,吹了蜡烛,就小心地躺到莅阳身边。莅阳心下安了,呼吸才开始均匀起来。隔了一会儿,她觉得后颈有温热的气息,沉重的呼吸。床吱呀响了一下,身边的人又轻轻起床。莅阳的眼皮不抬起来,脑子却一下子清醒了,耳朵仿佛也变得格外锐利。她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往屋子的角落走去——那是放置屏风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她仿佛听到窸窸窣窣的衣物的摩擦的声音,接下来仿佛安静了一会儿,然而呼吸的声音渐渐沉重起来,带着越来越明显的,虽然在压抑,但是无法压抑住的喘息,和呻吟。莅阳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炸了,嗡嗡的感觉把她整个包裹起来,让她喘不过气来。静静的屋子里,莅阳只听见那喘息和自己的心跳声。她必须要咬紧牙,才能让自己什么异常都没有的继续她的睡眠,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她听到喘息声已经越来越急促,她的牙咬得脸都木了。然而一个声音那样毫无预警的撞进她的耳朵里,撞到她的脑子里。

“莅阳……”

莅阳的脑子“轰”的一下,仿佛血气全都涌到头上,又仿佛浑身力气尽失,她尽力控制,以便让自己浑身的颤抖能不那么剧烈——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颤抖起来的?

“莅阳……啊……”

那轻轻的低声的一声一声的,她的名字,从屋子一个角落,压抑地从一个男人的口中传出来,化成鞭子抽打她,化成蛇缠住她,化成毒药侵蚀她,她浑身的每一处毛孔无一不在回应着那一声声低吟。

“莅阳……莅阳!”几阵短促的低呼之后,喘息猛然间停滞了一瞬,之后是压抑的长长的一口气,慢慢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过了一会儿,轻轻的脚步声往床这边传来,接着身边又小心地沉了一下。

一声长长的,小心的呼气。

第二天,谢玉在莅阳醒之前就出门去。此后每天回来得更晚了,一定要熬到莅阳睡着才回来。莅阳做女红的时候看着烛光出神,出神了一个月。

谢玉听到侍女通传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谢玉把手里的书捏得龇牙咧嘴。

侍女还有些纳闷,为什么刚才长公主吩咐她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到了侯爷这里,又像是不敢置信,不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吗?

“长公主说,天色不早了,请侯爷早点回去歇息。”

谢玉坐在位子上,强自镇定:“知道了,你去吧。”

他放下书,认真整理着本来已经很整洁的桌面,脑中不断翻滚着这句话,他觉得他没有误解莅阳的意思,他只是不敢相信,又或者他大喜过望了。走出书房的时候稳步慢行,绊到了门槛,双臂飞舞着往前飞了好几步才停下来,幸而没人看见。

推开居室门的时候,莅阳已经在被子里坐着,弯起腿,双手隔着被子抱着膝盖,眨巴两只大眼睛望着他。她刚刚沐浴过,头发上还沾着水气,脸色仿佛有些红。

谢玉轻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夫人还没有歇息。”

话说完他就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莅阳抿了抿嘴,听话地躺到被子里,背过身去。谢玉慢慢走上前去,坐到床边,双手撑着莅阳的两侧倾身下去。莅阳在发抖,从呼吸到身体。谢玉慢慢把头埋到莅阳的颈间,深深地吸一口气。

“你还会哭吗?”谢玉突然问了一句。

莅阳没有作声,谢玉把她扳过来,强迫莅阳看向自己。

“你如果再哭,我也不会停下来了。”谢玉说着,把自己整个覆了上去。

“腿还疼吗?”谢玉问。他白天知道消息,已经问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