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追了片刻,便觉出那物是有意将他往夷水岸边引,他略一剔眉,见身后四名江家的好手也追了上来,当即冷笑道:“怕他不成!你四人,先顺水往东走,待我引出那物再过去。”
四名弟子道了声是,便在空中分了方向,江澄催动脚下三毒,索性不去管那黑影,径自往夷水江边而去。
天色愈浓。漆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江澄在空中听得下方江水拍岸声,知是到了地方,干脆凌空一跃,运足了灵力灌入紫电,借紫光暴涨时足尖在山壁上轻点借力,扬手一鞭抽向水面!
这一鞭端的好气力,霎时间水面被击出十丈高的水花,连带着夹江两岸山壁也抖了一抖。
他剑随心动,身体还未下落,三毒便又飞过来稳稳接住他身形。江澄拔高而起,凭目力见那水面受他一击,江上隐隐现出个漩涡来,且越旋越快,越旋越大。
漩涡深处,陡然一声尖啸,窜出个白影,落在山壁上,疾如闪电,便朝他扑来。
这时有风吹开顶上乌云,一缕月光森然照下来,映在那物脸上,是狰狞一张兽脸,白首长鬐,雪牙金爪,外形果真极肖猿猴。
腥风扑面而来,江澄有些厌恶地一皱眉,反手再抽出一鞭,却也不恋战,运起三毒便顺流往东而去。
这兽果然上当,当即追了过来,江澄御剑往前赶了五六里路,回身时那怪却半点距离也没被落下,金爪一扬,正想扑人时,足下踩着的那块山壁忽然银光大盛,一时照亮了这一片两岸夹壁。
“结阵!”那同他来的四人中有一人喝道。
剩下三人分别在西南北角站定,纷纷祭出手中长剑,插入地下,作为阵眼。这四人的四门兜底阵,虽不是什么杀阵,但一旦困住人,只要阵眼不被破坏,便可随意变换,让被困者找不到出路,无从施力,动弹不得。
那怪见周围仿佛被竖起了无形屏障,左右冲撞也挣脱不得,便要运劲向天上跳去。江澄等得就是他这一下,虽不能一击杀死,但他早准备好的这一鞭下去,却要这怪折损不少元气。
正在这时,变故陡生。
那守着一处阵眼的弟子忽然身形踉跄,长剑不稳。只是容不得他细看,这怪怒吼着便朝天扑来,江澄御剑躲闪。罡风扑面,他脸上一热,竟是一道温热血迹蜿蜒淌了下来。
怎么会?!江澄心中惊怒,他刚刚分明是避了那一击,却仍被波及到了……这不应该,除非那怪的速度忽然有了提升,且快到连他都看不穿,所以才误判了躲闪时间。
这猿一击不成,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江澄躲闪之时看它这一跳尚有余力,本来还能往上,却突地仿佛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它身姿一顿,便被拖拽着下去。
“宗主!”镇守西南角的弟子在那怪身后唤他,“这怪是拴住的!”
江澄定睛看去,这猿猴后颈处有一道黑沉沉的铁链,直刺入它骨肉里。锁链长度看来有限,猿猴无法挣脱,还不时发出疼痛难忍的嘶吼。
他此时战意早被脸上那道未干的血痕激了出来,紫电受真气激动,在手中滋啦作响,光芒更盛。江澄催动三毒,腾空而起,要引这白猿再跃起一次,奇袭它后颈的伤处。
四门兜底阵有它的妙处,施咒简单,所需人数少,真正触发时间也短。江澄带的这几人,都是仙门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只替他掠阵,着实可惜了。然则有得必有失,四门兜底阵最大的弊端,便是这四个阵眼,守阵人需寸步不离看护长剑,一旦剑身错位,一个阵眼崩塌,四门便缺了一门,此阵也形同虚设了。
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狠狠摄了他的心脏。还没想清这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三毒却已随着心动。
江澄急退。
那方才趔趄了一次,他却来不及查看的弟子,身躯抖动,似是忍耐了许多,终于到了强弩之末,一口鲜血如利箭般射出——
人在剑在,人亡剑亡。
这紫服弟子知是自己撑不下去,索性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手掌拈符结印,从背后一抓,竟是抓住那早先在酒肆中,又一路引他们来此的黑影!
阵已失守,底下另外三人只得拔剑,不待江澄出声提醒,那最先拈符的弟子却猛然大喝一声:“宗主当心!”话音未落,他掌下那条黑影竟如利剑般当胸从他身体里穿过。
江澄一震,心中陡然空茫茫了瞬息,忽听得耳旁雷声大作,白猿仰天长啸,夷水翻涌,激起滔天巨浪,四下溅开的水花打湿江澄的紫袍。
此时镇子里要是有人,抬头便可看到江家家主夜猎御剑,手中紫电划破长空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