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听听我的幻想?”杰拉德把他的衬衫下摆抽出来,用来固定衬衫的夹子发出脱离的声音,他的膝盖收拢,夹在索尔贝的腰两侧。
“那你可要好好给我讲讲。”索尔贝咬住了杰拉德右边的耳环,他新年的时候买了新的,比原来那个成色要更好些。
几天之后,索尔贝进城去和线人接头,回来的时候途径了一间画廊。那家画廊快要倒闭了,正在搞降价促销。挂在门脸上的是一幅风景画,索尔贝对艺术品不是很开窍,只知道那是幅油画,笔触相对比较稚嫩,像是艺术院校的学生作品。但那幅画很对他的胃口,画中是自然风光,是一个他不知道的海边,海风吹拂着远方的船和近处的树,阳光金黄,沙滩洁白如牙齿。如果他们小队的其他人来,一定会觉得这是个糟糕的作品。它不含任何的感情,也没有多少创意,哪怕对着它思考半个小时,也难以猜到作者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恐怕画这幅画的时候作者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想,或许他仅仅是临摹了一张照片。
但是索尔贝鬼使神差地把它买了下来,挂在了他和杰拉德的卧室的墙上。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伊鲁索摆放穿衣镜时的险恶用心,于是趁着挂画的机会,把穿衣镜挪了位置。
杰拉德给那幅挂画也拍了照片,他把房子里其中一间改成了冲印室,方便自己洗胶卷用。最近几天里,杰拉德一直在处理那些积压的胶卷,今天拍完之后顺手把新的照片也洗了出来。
晚上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照片拿出来分类,足有好几百张。任务的归任务,之后要销毁,生活的归生活,他暂时还没想好要留下哪些、怎么保存。
索尔贝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一张张翻着照片,有些是单人的,有些是他和杰拉德的合影,相当一部分是偷拍的,他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找到了几张八月节时拍的照片,他站在阳台上,嘴里叼着香烟,眼神越过相机的镜头,看着摄像头后面的杰拉德。翻过去几张之后,是新年夜队内聚会的照片,梅洛尼不自量力地找普罗修特拼酒,被喝到桌子底下;霍尔马吉欧偷偷从冰箱里拿了蛋糕,和贝西两个人先吃了一半;他在给杰拉德涂指甲油,他记得那时候杰拉德单手把相机举在半空,笑个不停,他手指乱颤,索尔贝把指甲油涂的到处都是;下一张照片里,杰拉德去亲他,他醉得找不到索尔贝的嘴在哪,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没干的指甲油蹭在索尔贝的脸上,红色的,闪闪发光。
“我们不应该留着这些。”他说。他们是暗杀者,没有姓名,没有脸孔,他们留下的痕迹总有一天会变成矛,将彼此刺得遍体鳞伤。但索尔贝已经无法继续说服自己。就在上午,他亲手买下了那幅画,它现在正挂在他们卧室的墙上,每天睁眼就能看到。
“你说的对。”杰拉德坐在他身上,心不在焉地亲着索尔贝的耳朵,用嘴唇磨蹭包着软骨的皮肤,“我们也不应该搞在一起。”他一边咬着耳朵上的软骨,一边拿起一张照片,是刚才摆拍的。他们两个在白沙滩的幻象前拥抱接吻,索尔贝睁着眼睛看着镜头,那眼神像是在说“这一切都是我的”。他把这张照片放到索尔贝眼前,意图不言自明。
索尔贝叹了口气,他无法反驳,接过那张照片,把它和其他的照片整理在一起,放到桌上。他把杰拉德压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对方的脸,用力亲吻到杰拉德开始缺氧。他的手下移,掐住杰拉德的脖子,加重窒息的感觉,另一只手摸到了桌上的相机,不久前杰拉德在里面放入了新的胶卷。
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适时放过了对方,杰拉德的心肺功能很好,但一直没能学会在接吻时换气。索尔贝抬起身体,举起相机,透过镜头欣赏他的杰作。杰拉德的头发向后散着,露出额头,在靠近发际线那里有一道弹片割伤的疤痕,他的脸因为缺氧和情欲而显出雾气朦胧的红色。这是只有索尔贝一个人看过的,杰拉德甜蜜又脆弱的一面。
索尔贝毫不犹豫地打开连拍模式,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