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范闲一行人都觉得奇怪了。
女鬼并不是在对李承泽行跪拜之礼,她面露恐惧,战战兢兢地看着李承泽,一动都不敢动。范闲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撑开她的嘴一看,好家伙,舌头被人拔了,嘴里还含了一团水草,看来死前没少在池塘里挣扎。
见李承泽不认自己,那女鬼更是胆战心惊,冲上去就要抱住他的腿求饶。
李承泽从没见过这么对自己献殷勤的鬼,瞪大眼“欸?”一声,小跑着就往后退,慌忙之后还差点被绑在脚上的捆仙锁绊倒。
那女鬼实在疯疯癫癫,连范闲都看不下去了,一扯捆仙锁,李承泽便被那绳子“交”到了自己手上。
李承泽投以他无奈的表情:“我也没想到我这么有魅力,误会,误会。”
“你还好意思说。”范闲故意在他肩膀的伤口一按,见他疼的龇牙咧嘴,心情才好了一点:“那女鬼明显就认识你,你别想跑,这事儿和你脱不了干系。”
“肩膀疼,疼疼……”
范闲无奈摇头:“别想转移话题,二殿下,您以前还是人的时候就爱张口说鬼话,现在是个鬼了,难道不是句句都是鬼话?”
“……”李承泽心道范闲真不愧是生前参加过谈判的人。
那女鬼呆滞了一下,似乎是不理解为何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就闲扯起来,倒是施白把那女鬼收了回去。“我去的城东,似乎也有一厉鬼,到处都是孤魂野鬼,不见人际。”
李承泽插道:“范闲,我说了,不是我。城东也有一厉鬼,你们大可找那个鬼算账去。生前是我多有冒犯,但我也是逼不得已,现在我二人也已分道扬镳,天下那么多鬼,你们真要一个个杀过来?”
的确,神、人、妖分治三界,而鬼作为人死后的产物,所处的地位其实非常尴尬又特殊。活在世间的人,离不开那种微妙的念想;猝然长逝的人,化作了那缕虚缈的幻想。人之可贵,在于七情八欲,人之不同,在于生离死别。
神在飞升前也是人,妖在堕落之前也是人。即使获得了更长的生命,未完成的使命,未触碰到的食物,未在一起的人,仍然是人和妖的执念。
若非碰到十恶不赦、祸害人间的鬼,神官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断不会白白夺了人家重新投胎的机会。
李承泽的话倒是提点了范闲——方才,李承泽说自己的愿望便是重新投胎。
这话范闲必然是信的。毕竟李承泽死前那幕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范闲日后每每在梦中想起来,都能惊得一夜无眠。
范闲转念一想,将那女水鬼收入袖中,握紧自己的捆仙锁,却又对着李承泽彬彬有礼一鞠躬:“范某鲁莽,可既已伤着了殿下,这后果自然是由我承担,不知殿下可否移移您那金贵的脚,容范某给您打点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