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大笑下,新娘害羞地缩回了手,他倒还好,头上的发饰少说没有二十件也有十件,一点都不疼。倒是苦了范闲,被他头上金的银的玉的狠狠一砸,疼得脑壳发晕。
杨大侠笑作说客:“范公子不要笑话,小女这是高兴坏了,心急的。”
范闲心想这大侠行侠仗义了一辈子,怕都是靠了对瞎的眼睛行走江湖,连女儿被掉包了都不知道,实在糊涂。
三拜结束,礼便成了一半,只差送入洞房了。媒婆笑盈盈地把新娘搀去了洞房,留新姑爷在此被好好“闹闹”。
这婚礼虽然霸道又无厘头,可杨家是真心疼这独女,连闹洞房都爱屋及乌,不过是拉着范闲被宾客们好好灌酒捉弄了一番便放过了。
范闲号称千杯不倒,生前以“诗仙”之号成名那晚,便是酒后诗兴大发,水到渠成。今日这番劝酒,也不过信手拈来。
等范闲进了洞房,虽是满身酒气,不过脸色微红,双目却炯炯有神,大脑也精神万分。
若说外头的装扮是浮夸艳丽,屋内的摆设倒是精致典雅。床上洒满了红枣坚果,寓意早生贵子。少了大红大紫,只留几段红丝布挂在床檐,连屋内花瓶的花都忘了换——一个细长白净的青花瓷瓶内竟然插了三朵白菊。三成单,寓意孤独,白菊寄语哀悼,在这喜庆的杨家大宅里很是突兀。
杨姑娘的闺房很素雅,墙上挂了几把剑彰显身份,最扎眼的还得数角落摆设夸张的书架,可谓文山书海,拥书南墙。书架上的书摆得并不整齐,一摞摞随意放着,应是经常翻看的原因,好多书页起了折角,倒是有些武家独女不拘小节的性格特色。
质朴的家具构成了这个朴实的房间,最华丽的,当属坐在鸳鸯被上的新娘了。
新娘仍是方才的打扮,凤冠霞帔,身上点缀的明珠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双脚微微踮起倚在床边,双手缩在衣袖间一动不动,整个人被这层红艳艳的衣装包裹住,竟是一寸肌肤也未外漏。
进洞房前,喜婆塞给他一根秤杆,用红纸紧紧包裹着好图吉利。
范闲的法宝尽被丫鬟收走,却不见丝毫胆怯。他神光护体,即使不能捉住这个妖孽也能自保,不必忌惮。
范闲握着这根秤杆,冷静地向自己刚过门的新娘走去,仿佛手上拿的不是什么挑红盖头的喜秤,而是一把夺命的小刀。立定深呼吸,他左手摆好姿势,打算若真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妖怪,便立即让他死在自己手上。
范闲抬手挑起新娘的盖头,只不过瞥了一眼,正要发动神光的左手忽然静止了。
红盖头只被挑起了一半,底下藏着的脸却耀眼得天上人间,美不胜收。
范闲从未见过李承泽如此,淡妆如烟,明眸皓齿,浓密的乌发盘起,留着一缕活泼的刘海增添羞涩,凤钗头戴,轻巧的金锤子轻轻摇摆,垂在脸庞,与他的脸恰好般配,毫不女气,却削弱了一点刚劲,添了一份柔和。
他的两颊定是上了胭脂,泛着粉红,给他苍白脸修饰上人类才有的温度,又在额头点了些许粉黛,眉间一朵娇艳的凤仙花,双眸凤眼含情,薄唇轻抿,上头涂了朱赤色口脂,微笑地看着范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