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看着身边李承泽僵硬的稚嫩脸蛋,他现在因身体原因,外相年岁颇小,但早已眉眼如黛,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范闲见的美人不少,自认从未见过画卷上那般秋水盈盈的人,但他肯定那人必是李承泽,想是欲魄躲入了画中,才闹了今日这么一出逼他们画中捉鬼。
展开的画卷果然引得场上宾客议论纷纷,七言八语之下,身经百战的司仪也有些站不住了。他也是第一次见这幅画,在台上尴尬地擦擦脸上冷汗,先瞧瞧画上的可人,再看看介绍词本的内容,仔细一琢磨,虽说这画的内容新颖大胆了些,但的确是描绘了画者想象中的庆国盛景。
坐在头排的王老爷也是脸色铁青,这画是他十年前从京都的拍卖场买来,他恍惚记得画中那艘最中间的小船上,应是只有一个船夫划着桨。画中意境虽然略显弥乱,那船明显是去接楼台中的花魁出场,并未如此露骨。
原本这画怕是画者想不出世间绝色的面容,便未绘美人的模样,空一手留白好让后人细细品味。当时正是看中了这点缱绻的思绪,王老爷才买了那画,不料十年后此画重见天日,竟是这般内容,连王老爷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朝司仪使了个眼色,那司仪一清嗓子,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这画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正体现了庆国在最盛的年代,不拘小节,民风大胆,此作品乃是极品啊。”
此话一落,场间不知哪个男人不知好歹,油腻腻喊了一声:“画是不是极品我不知道,但这船上的人,的确是个极品。”
李承泽这下脸上已经完全铁青,仿佛下一秒不是飞上去撕了那张破画,就是掐断那人口出狂言的喉咙。
范闲也是怒火中生,他一拍桌,站起来就要把那人骂个狗血淋头,没想到隔壁雅间的人速度比他还快。只听见一道冰凉刺骨的声音波澜不惊在屏风后响起:“伤风日下,恬不知耻。前人的画作,岂是由得尔等宵小来评价的。”
这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耳熟,不单是范闲,连李承泽都转过了头瞧那屏风。没一会儿,那男人又说道:“古玩典藏之中,闺房之物不胜枚举。何况一副画作,家常便饭了。南庆当年国力鼎盛,有这等良人也不足为奇。是男是女又如何,我倒是觉得此画不俗,值得入库。”
此话一出,像是打开了场内宾客心中那点小九九的阀门,顿时有人附和,还是位中年女子,她道:“没错啊王老爷,钱老板这话说得妙,怎么净在浪费时间,还竞不竞拍了?”
场上司仪这才回过神来,看二楼雅座内说话的人,竟是临安城内颇有盛名的酒庄大亨钱老板钱世海,赶紧道:“那便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开始竞拍吧。”
“且慢!”那副画仍被两个侍女摊开供场上如此多双眼睛观摩着,范闲火气没下去,又是心中莫名酸溜溜,出口道,“纸张长期与空气接触容易氧化,不利于作品的保养,司仪大人还是赶紧收了藏品,再主持拍卖也不迟。”
司仪不解:“何为空气,何为氧化?”
“……反正就是,请您赶紧把画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