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宽凝视了不以为意的元仲辛半晌,而后挪开了视线,沉默不语。
王宽怕死吗?他倒不怕,人皆有一死,人生尽头或远或近,轮不到他来猜测,谈起生死,他却是一片淡然。
然而,王宽心里清楚,不怕死并非是他肯出手帮助元仲辛的原因。
他只是不想看到元仲辛孤军作战的样子,一想到元仲辛要独自一人费尽千辛万苦从禁军手中救出他哥,王宽心头就没由来的苦涩,仿佛咽下了一堆黄连。
见他闭口不言,元仲辛以为自己说中了他心中所想,王宽的固执出乎元仲辛所料,但他最后还是劝了一句:“人,惜命最要紧,你若真的明白这道理,别随我去救人。”
两人吃完东西回到学院已然入夜,或许是两人心中皆有心事,他们的话都不多,本来王宽就话少,若不是元仲辛带着,王宽可以一日不言不语,现在,连元仲辛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寝室安静得颇为压抑。
元仲辛早早躺在床上,他的床位靠窗,今夜不知是得了哪番好运,抬眸便可看到高高悬在夜色中的皎月,他凝眸盯视几秒,忽的想起元伯鳍,几丝烦躁冉冉升盈眼中。
他今日根本就没有进去见到过自己的哥哥——元伯鳍端坐在主屋内,元仲辛刚想踏过门槛进去,双腿却钉死在了门槛前,像是被人猛然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他连上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吊儿郎当样,内心却惶恐不已,看着围困在屋内的众多禁军,他竟失去了救出他哥的信心。但他不能展露出来,只好定在门外对着梁竹阿谀奉承,还不要脸地提出伪造证据污蔑元伯鳍,以此来获取军功。
梁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更多的是不屑,元仲辛的无赖样出乎了他的意料,盛怒一番,将元仲辛赶出了瞻逸园。
元仲辛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紧紧闭上眼,身子转过来又转过去。
王宽睡在元仲辛对面,他眨眼的速度极慢,心神分给了辗转难眠的元仲辛。大概过了大半柱香的时间,元仲辛均匀平稳的呼吸隐隐传来,王宽知道他睡着了。
那一夜,王宽并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他只知,五日后,元仲辛与自己在赵简一行人的“帮助”下,救出了元伯鳍,还稀里糊涂地入了秘阁,成了陆观年门下的学生。
他们隶属秘阁第七斋,统共六人,元仲辛,他,赵简,小景,韦衙内和薛映。
这天,长空万里,飘着几朵白纱,骄阳当头。
元仲辛靠在一棵大榕树下合眼休息,暖阳的光透过叶缝星星点点地洒在元仲辛身上,天气虽热,但因为靠湖,时不时吹来几缕微凉,还挺舒适的。
王宽远远看见元仲辛,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心绪陷入了沉思。
元仲辛救出元伯鳍的那天,本来是要将元伯鳍送出开封城的,但是路上却遇见了前来堵城门的王宽与赵简他们,元仲辛因为与他们一行人纠缠过久,错过了出城门的最佳时机,梁竹与韦卓然追了上来。
后来,还是陆观年出面才阻止了梁竹他们抓走元仲辛与元伯鳍兄弟两人,这件事情才算平息了下来,但是元伯鳍最后选择了跟随樊宰执前往边疆,剩元仲辛孑然一身留在开封。
元仲辛对陆观年不抱好感,甚至敌意深重,如若不是他千方百计想要元仲辛归效秘阁,就不会多出赵简这些人来搅乱他的计划,他哥也不会离开开封去边疆。
陆观年对于元仲辛满眼的敌意丝毫不在意,他悠然说道,倘若元仲辛可以归入秘阁,日后在秘阁立下功劳,也就有了保住他哥的资本,还给了元仲辛一个期限:一年,若是元仲辛在一年之内仍不愿待在秘阁,陆观年自当放人。
元仲辛很懂审时度势,他的心比之陆观年可能更加清明,于是他答应了,入了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