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衣诀飘飘,笑着问自己要不要喝水的元仲辛,宁书忽觉浑身冰冷。

此时此刻的两人,可以是陌生人,可以是点头之交,也可以是朋友。

但到了战场,他们只会是敌人,刀剑相向,你死我活。

后半夜,元仲辛合上了眼,却没睡着,宁书一个人守着火堆,时不时地往里添柴,他抱着双膝,把自己团成一团,鼻子以下埋进了臂弯间,徒留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火光,他思绪凌乱,一夜无眠。

天边渐泛鱼肚白,鸟鸣莺啼初露,暖阳未完全升起,风中的气息含着些许冷厉,扑面而来,将两人吹得清醒。

元仲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宁书递来一个黑色布物,他看了宁书一眼,一言难尽地咂咂嘴:“宁书,用不着这样吧。”

宁书不语,手也没有收回去。

元仲辛叹气,接过便套在了自己头上,眼前霎时一片灰蒙,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隐约分辨出自己面向的那一面迎着光,他刚想转身找宁书,颈侧一痛,便没了意识。

宁书眼疾手快地接住即将触地的元仲辛,他明明比元仲辛还要矮上半个头,此时将元仲辛搂在怀里,竟没有半点狼狈,反而还游刃有余地将元仲辛打横抱起,足下轻点,跃身飞到了马背上,自己双脚跨坐,元仲辛则安安稳稳地侧身窝在宁书怀中,没有半分知觉。

宁书看着太阳半升,眸色沉了沉,手中缰绳一挥,策马向着森林边沿跑去。

世界一片昏沉,灵魂出窍。

元仲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其离谱却真实的梦,他漂浮在无尽的漆黑中,身体失重,看不到东西,触不到边界,连说话的声音都被欺压而来的黑暗所湮没,感官的消弭使他手足无措,一股深深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仿佛回到了当初解毒放血的时候。

他很害怕,想逃跑,想回家。

元仲辛。

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是刻进血肉的熟悉,温柔如风,清醇似水,忽远忽近,飘渺失真,安抚着他瑟缩发抖的心——元仲辛有一瞬的迷茫。

元仲辛,别怕,我陪着你。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他竟真的不怕了。

“王……宽。”

下一刻,元仲辛睁开了眼,入目,是一顶金丝云帘,他坐起身来打量着周遭,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间金碧辉煌,绫绸万缎的房间里。

他动了动身,想站起来,忽觉颈间一阵酸麻,元仲辛猛地想起来,他是被宁书打昏了过去,想来他如今身处的应该就是大夏的阴兵阁了。

元仲辛锤着睡得酸痛的肩膀,四处走动,想要开门离开这个房间,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顿住了,他忽然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是封闭的,四面八方,他都找不到一个可以离开的房门,连扇窗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