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五,满月之日,一个合该团圆的日子。

火光寥寥,魏琛跌坐在一旁,想起了很多往事。他在缓慢的毒性下产生了幻觉,仿佛有故人踏月而来,青衣散发,目光澄澈而执拗。

“在下方世镜。”

“这名字起的好,我叫魏琛。”

可惜都回不去了。是不是?魏琛冲着虚幻的人影,轻轻伸出手。

这一把火烧起来,夏日草木繁茂干燥,几乎是用不了多久,便火光冲天,点亮夜里一片漆黑,少室山后山紧挨着饮雪堂厅堂身后,喊杀声如魏琛所料,远远而来。

“我还不想就这么死。”魏琛站起来,伸手拔剑,扬起一干尘土,“人之一世,可以生得毫无尊严,却不能死得无能。”

“你说,是不是?”

“很快的。”魏琛向前迈了一步,持剑挥出,“不会等太久。”

身影快得看不清,刀光混着剑影,火光混着血花。这一战,魏琛一人一剑,虽然受伤在前,却仍然以一敌百,憾若千钧。

火光之中孤身仗剑的身影和多年前窗下执笔临字的身影倏然重叠,在时光无情地碾压下,破碎又重新生长复合。少年之时披坚执锐江湖仗剑的豪情与医者仁心妙手回春的飘然,从未如此刻这般契合。

青山远水,姑苏冷月光。

魏琛在倒下的前一刻,想起了方世镜平日里最喜欢临摹的《浮生六记》,他与他决裂的那天,长街雨落,孤鸿低飞,方世镜没有起身送他,而是冷眼低眉,手上不停,字字力透纸背。那日,好像正是写到那一句。

“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