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再次重拾了步伐,左手扶着墙壁,他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巷口走去。他走得很慢很慢,左手总是试探性的向前方探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地上踩踏出不大的痕迹。
折原临也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情报贩子,折原临也依旧是那个名远声噪的新宿最恶。
——嘛不就是眼睛看不见了怎么可能阻挡我对人类的热爱
在被地上的可乐罐子绊倒狠狠摔在地上时他笑着这样想到。
折原临也是一个把感情看得比生命重要的人,而这种感情指的就是在他心中的那种近乎癫狂的爱意,在他看来,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便不会停止去爱着人类,哪怕没有一个人类是爱着他的。“了结余生”这种狗血的剧情只会在八点档的肥皂剧中出现,“失明之后消极轻生”也是只有在富少追爱的偶像剧中上演,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惊心动魄的他自然不会去挑战这种无聊的戏码。
哪怕眼睛看不见了他还是折原临也,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诡谲张扬的折原临也。
从地上爬起来时他摸索着捡起了一罐完整的可乐,拉开拉环的一瞬间水汽毫不留情地打湿了他的衣襟。有液体飞溅到他的腹部上,刺激性的气体让他腹部一阵抽搐的疼痛,他把自己靠在墙上,仰着头猛灌了一大口可乐,来不及咽下的棕色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滑过白皙的脖颈,与衣襟上的水汽交融在一起,看起来狼狈而又帅气。碳酸在口中挥发的激麻感刺激着他的思维,发麻的嘴巴在离开易拉罐后大口呼吸着。
他很久没有这么潇洒地喝碳酸饮料了,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他抬手猛地将捏瘪的可乐罐摔在面前的地上,金属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个街头混混似的随手扔掉喝空的易拉罐。
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后续,折原临也的不羁从来不急于体现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他重新直起身子,不顾腹部的疼痛索性两只手一起扶着墙壁,在脑中迅速整理清楚摔倒前的行进路线后,他转过身,面朝着巷口的方向,再一次迈出脚步。
最担心也是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唉声叹气捶胸顿足地后悔不是临也会做的事,非要说临也现在的心情,大概真的只能说是无奈吧。他以自己的视力作为代价的那个事件在粟楠会今天的行为下让他意识到,事件的第一个白热化阶段即将到来,他若不马上着手处理的话,事件的结局将会不受他的控制。
临也刻意去忽略了失去视力的要如何再继续情报贩子的工作,此时此刻他只想着要先想办法回到新宿。潜意识里他拒绝了向新罗寻求帮助,他并不想让新罗知道仅仅是一个月他就已经看不见了,想起新罗大义凛然地说着“只要你不再对着电脑和手机你至少还可以拥有三年的视力”临也就快要大笑出声来。
情报贩子是他的骄傲。
他深知新罗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刻意地去把新罗的话当成了友人间的玩笑,他也总是固执地认为新罗一定会理解他。新罗对他的关心临也不可能感觉不到,从心里说句说实话对于新罗这过分的热情他还真的感到过些许的惊讶,但他也同样清清楚楚,或许在这世界上能治好并愿意去治疗他折原临也的,就只有岸谷新罗一个人。
所谓初病易愈,在这个时候去找新罗应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在临也的一切计划中是第一个把这个选项排除的。有些事情是他无法舍弃的,他甚至为此付出了自己的视力,形象来说,就是所谓的“飞蛾扑火”吧,他义无反顾地像是愚蠢的病毒。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折原临也从没有感觉到脚步是这样的沉重。
他热爱行走的滋味,他可以在行走中任意的放松自己,可以看见自己心爱的各种人类形形色色的动作。但是这一次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行走的乐趣,短短的一段巷子仿佛有国界线一般冗长,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身体每个部位都开始叫嚣地疲倦,他的手才终于越过了粗糙的墙面摸上了厚重的空气。耳边传来了车子轰鸣流动的声音,池袋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熟悉的都市感顿时涌上心头。
临也伸手,试探性的摸了摸四周,被拐角突出的石砖划破了手指后他才终于确认他已经走出了那条幽深的巷子。
感觉到身旁流动的人群,临也轻呼了一口气,仰着头靠在了巷口的墙上,他淡淡勾起嘴角,带着以往的张扬,然后轻启双唇:“王将正在被骑士保护着。”
“但是……”他抬手,轻抚上自己的眼睛,笑意里添加了一丝苦意。
良久,他再次重拾了步伐,左手扶着墙壁,他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巷口走去。他走得很慢很慢,左手总是试探性的向前方探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地上踩踏出不大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