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甩开他的手跑走到现在仅仅过了五秒,在折原临也的世界中时间却仿佛就此凝滞了。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再也听不见男人的声音,明明心中可以想象得出男人一边呼喊着他的弟弟的名字一边疯狂奔跑的场景。

折原临也觉得有些冷,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后他用那只曾经被男人牵过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肩膀。他并没有挽留对方的打算,对于事实比谁都了解的他就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男人的名字,宾谓不明,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几乎是整整一分钟,折原临也就这样站着,带着旁人看不懂的笑意把可以称之为无神的目光投在清灰的地面上,直到手机的振动停止,他才幽幽地放下手,流畅地把兜帽戴上然后把双手插进了外套的口袋之中。自从失明以来这几乎成为了他的习惯,心中的异样感让他无法安然地站在人群之中,若是不带上帽子遮挡住自己他就会感到莫名的慌张。

关于平和岛静雄离开的后续折原临也打算不加理会,这只怪物永远都不受他的控制,他也永远只能知道开头却永远猜不到结尾。在平和岛静雄离开之前折原临也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中那样来的镇定。

一个盲人走在一条自己不熟识的街道上其实是一件很让人惊慌的事情,即使是折原临也也不可能例外。他原本已经记下了自己的方向,打算在落单之后顺着记忆走到墙边去等待着男人的回来,但是一直都无法平静的情绪让他几乎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他浅浅地迈出一步,即使心里有一定把握身体却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无法动弹。额角上滴下不知什么时候溢出的冷汗,脸上还挂着不知是叫做自嘲还是讥讽的笑容,折原临也再次强迫着自己迈出一步。

他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他刚失明的那一次,他也是像这般茫然的,站在马路上不知道往哪里走。实际上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了,他心里对于方向感有着九成的把握,自己对于失明的释然也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刚失明那会儿他还敢豁出去般的往前走,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只觉得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内心中有些无法言说的情绪在蓄势待发,折原临也一直忍耐着,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些情绪喷发出来他将会被恐惧感没顶而过,而那种恐惧感是他再也不愿意体会第二次的。

折原临也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因为这种既定的计划而受到影响,却从未想到自己一旦受到了影响,带来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他不能理解自己内心的焦灼感从何而来,或者说,是他不敢去理解。

有些东西之所以被定义为感情,是因为它们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只有由自己的身体去体会到的时候,才会懂得那些名为感情的东西究竟是包含了怎样多的东西。

曾经的他是靠着平和岛静雄的不由分说才得以离开,但是现在他明白只能靠自己。

折原临也仍然迈着微弱的步伐向前走去,紧紧攥在在口袋里的双手用力地泛白,关节处的青筋几乎都清晰可见。只是他隐藏地很好,眼睛直视着前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不会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走到墙边不过是两三米的距离,他却像是走了两三个世纪那样久远。一路上并没有人撞到他或是对他抱有闲言碎语,折原临也苦笑一声,在确认肩膀已经靠上墙壁的时候整个身体几乎都要瘫软下来,他却还是咬了咬牙使劲用双腿撑住了自己的身子。

他转了个身,让后背靠着墙壁,微微低下头,继而安静地站着。

这个时候折原临也才有精力去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个城市里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包括让平和岛静雄就这样离开的事态的的前因后果,但是此刻他没有去想那些,他只是在心里暗暗问着自己,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计划而已,何必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赌。

但同时折原临也也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脱离他的计划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把他自己拖入了混乱的浪潮之中,想要脱身只能等待风平浪静。

只是在折原临也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风平浪静”这四个字。

他不否认,这一切都是他策划了很久的。

他知道今天会在平和岛幽身上发生的一切,他也知道主动把平和岛静雄带到这里来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并没有收手的打算。平和岛静雄目前的行为都是在意料之中,但在那之后的事情,折原临也并没有去思考。

这也是他第一次,不考虑完任何事情就做出了行动。

那个男人甩开他的手跑走到现在仅仅过了五秒,在折原临也的世界中时间却仿佛就此凝滞了。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再也听不见男人的声音,明明心中可以想象得出男人一边呼喊着他的弟弟的名字一边疯狂奔跑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