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终于抬起头看了那青年一眼,眉头蹙起,却是半晌都没说话,也没有发怒的迹象,不一会他推开青年拦住他的手,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青年还在身后不依不饶:“小哥啊,你现在可真怂。”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平和岛静雄一直紧握的拳头却放松了下来,他抬起手看了看,确认纸币没有被自己无意识捏烂后,才推开楼下吱吱呀呀的铁门。汤姆站在一旁的树下等待着,看见他出来后急忙迎了上来,静雄也赶快递上自己成功收讨来的钱。汤姆眉开眼笑地把钱收好,拍了拍静雄的背,表示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并询问静雄该去哪里吃晚饭。
从静雄重新恢复工作之后,二人就回到了以前的状况,下班早的时候,会一起去吃个晚餐,然后各回各家,下班晚的时候,汤姆就提议去哪里喝两杯,然后再各回各家。其实汤姆也不过是习惯性地问一句,因为沉默寡言的后辈给出的答案一向都是“随意”,然后他就会理所应当地选择一个自己喜欢后辈看起来也不会反对的餐馆。但是今天静雄却没有马上接话,汤姆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就看见自己的后辈低下头,一副思考着什么的样子。不出他所料,大约五秒过后,静雄就抬起头看向了他,表情满是敬意地开口:“汤姆先生,今天晚餐,可以去露西亚寿司吗。”
这大概是这一年以来静雄第一次向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汤姆有些发愣,却是很快地应允下来。走在前往露西亚寿司的路上的时候,汤姆时不时偏过头去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平和岛静雄,对方的表情却很平淡,也没有对他明显的目光做出质疑,就只是安静地往前走着。汤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收回打量平和岛静雄的视线,往不远处的目的地走去。
自从一年前静雄重新回到事务所,申请继续工作的时候,汤姆就发现这个本来令整个池袋都闻风丧胆的男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平淡又安静地不自然,就像是从完全脱离他名字的性格变成了终于符合上名字的性格。他再也不会随意发怒,甚至于是明显能看出是强迫自己不把怒气表现出来,有时他会紧紧握住拳头来压抑直至手臂的青筋冒起,有时他又会死死攥着衣服的一角,放开后发现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但是他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展现出他的暴力,再没有伤到过任何一个人,也再不需要赔偿一些本不需要的公共财产费用。
最开始的收债因为静雄转变而变得极为不顺利,很多人甚对静雄做出挑衅的姿态,工作的成功率和以往相比急剧下降,但是社长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仍旧将平和岛静雄留了下来,并按时发给他不会少一分钱的工资。
曾经有一段时间池袋流传起静雄的怪力已经消失的传言,因此各种各样曾经受过平和岛静雄欺侮的人开始联合起来打算报复这个男人,即使如此静雄还是没有展现出自己的暴力,只是在保证自己不会受什么伤的情况尽量地甩掉那些人。直到终究有一次他忍无可忍地当街折断了一根全金属的标志杆,才终于让那些人意识到这哪里是失去了怪力,根本就是怪力更加上了一个层次,便再也没有人前来找静雄的麻烦,收债的成功率又恢复了原状。
汤姆曾经在一个自以为合适的时机询问过静雄,为什么他不再使用自己的暴力了,汤姆本以为静雄不会回答他,甚至搞不好会对他发火,但是静雄却很自然又很认真地回答了他:
“因为临也已经不在新宿了,不控制好自己的暴力的话,我会把池袋毁了的。”
临也。
折原临也。
那个时候汤姆想,他好像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听过“临也”这个名字从静雄的嘴里说出来,更多的是“死跳蚤”这个不知所谓的称呼。平和岛静雄说的话一向精简得耐人寻味,但是汤姆往往都能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气到极致的时候,静雄总是会消失在池袋,随后新闻上便会播报出新宿的什么街道又遭到了破坏。
生气的时候,平和岛静雄第一个寻找的永远都是折原临也。
现在折原临也不在了,所以平和岛静雄不再生气了。
池袋最强的思维就是这样。
没头没脑的回忆进行到这里的时候,汤姆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露西亚寿司的对面。越过马路的时候汤姆又侧身看了一眼静雄,每当静雄做出不符合常识的行为的时候,就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时候,汤姆知道,静雄主动申请来露西亚寿司吃完饭,意味着他将有什么大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