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念以掌门的身份主动要求承担责任,将兵器谱排名第二的佩剑太阿献予帝王,才保住了儒家上下其余所有弟子,保住了小圣贤庄,也保住了荀况的竹屋不受侵扰。

颜路谦谦君子,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一直很自责:“都是我的错,若非罗网抓到了我与子房的把柄,大师兄又如何会——”

不能说。

不能提。

但凡大儒皆知古今竹书字字留存不易,一朝被焚比万箭穿心更加难以接受。

伏念痛,颜路更加愧疚难当。

他们都在想儒家的著作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儒家的理念不可断送在他们的这一代。

伏念恍惚了一会儿,才看向师弟,眼中却无半点责怪之意:“你被师傅收入门下之时,便早知你的身份,何来责备之有?”说到此处,伏念忽然神色松融了几分,略带回忆道:“子房也说过,圣贤祖师教导儒家弟子当仁不让,是为义也。”

颜路一愣,亦是微微笑了。

那日子房与师兄吵架,连大师兄都不叫了,改叫掌门师兄表示不满。他质问大师兄仁者,爱人,义者,利他,有人在危难之中,儒家是应该挺身而出,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危和利益,袖手旁观。

子房啊,总是这样。

所以他们都知道子房注定会在这乱世中成就他的功业。

伏念放下竹笔,摇摇头:“幸好子房不在桑海,儒家的理念,总算有人能够传承下去。”他并非刻意安抚颜路,他是儒家这代掌门人,对每个弟子的品行自然上心。张良绝非池中物,总有一日会用他的学识影响天下人,无论他想与不想都会有他的路要他走下去。伏念他对这个师弟很是欣赏,欣赏他身上那种自己无法拥有的不顾一切。

而他,从他接掌儒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肩负了儒家兴衰的使命。

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他的肩上,唯有承担二字。

玉佩玉珏等换来的竹简并不多,伏念很快就用罄。默写书籍耗费心神,两个人一整天只得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舒米糊,早已没什么力气。

默写完这一章,伏念放下毛笔缓缓调整内息。

颜路手边也堆着竹简,事实上他抄誊了两份,一份在竹简上,一份真长衫的里层。他见伏念休笔,遂将省下的干粮从木质的栅栏中递给伏念,然后小声道:“大师兄,你不觉得这两人牢头的神色又异?”

伏念略微思索,颔首道:“我看见新来的狱卒脚底穿的是牛皮靴,并非寻常牢头。”

颜路猜测:“在帝国的死牢里还需要伪装,罗网的人?”

伏念沉吟:“只是不知为何罗网的人会在此布下伏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