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杀我?”喻文州没动,反问了一句。
黄少天依旧没有说话,而是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黄少天是谁。”喻文州向前迈了一步,至此,他和黄少天之间到了伸手可以抓到对方的距离,在这个距离里,徒手搏斗,五个喻文州都未必打得过黄少天一个人。
喻文州好像还嫌距离不够近,他又向前迈了一步:“你可以杀了我,而且你有很多种方法,比如你可以掐死我,我没办法反抗。你的钥匙上有我送你的一把军刀,你可以用它割断我的喉咙。又或者,以你的格斗能力和技巧,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徒手打死我,这些你都能做到。”
“黄警官,你杀人有很多种方法。”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喻文州可以看到黄少天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因吞咽口水而上下动的喉结,黄少天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脖子上有一颗痣,这些全部可以尽收眼底,甚至只要一伸手,喻文州就可以触碰。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杀了我?你看起来很想杀人,我现在如果放你离开这间屋子,你是不是就要去杀人了?”
黄少天微微颔首,继续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微笑。
“你有点害怕,对不对?”喻文州抬起手,手指非常小心地靠近黄少天的脸颊,“你谁都不认识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觉得很迷茫很恐慌,是不是?”
“可是你觉得我眼熟,觉得我让你安心。”
“我们两个人在一个封闭空间里,你不排斥,我走向你的时候,你不恐慌,不担心我对你不利,我伸手要触碰你的时候,你甚至从心里是认可这种行为的,对不对?”
喻文州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在黄少天的脸颊上,一片滚烫。
“你相信我,对吗?”喻文州凑得更近,另一只手伸手去揽住黄少天的腰,试图将他搂在怀里,“黄少天,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彻底失去控制。”
外面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轰隆,如同神殿坍塌、天地崩陷。
黄少天木然地靠在喻文州的怀里,他全身都在发热,目光迷茫而无焦点,大脑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自我认知的整个系统停摆,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法控制,任由喻文州揽着他的身体。
就像一场梦,彻底灰白的梦。
黄少天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喻文州摸了一把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他把手放在黄少天胸前,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他整个人皮肤都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高烧让他脸色苍白,嘴唇上起了一层皮,看上去十分憔悴。喻文州抱着黄少天,陷入了沉思。
现在这个样子,喻文州完全不敢带他去医院,如果喻文州没有猜错,黄少天应该是出现了人格分裂的表现,刚才拿着枪对着他的行为毫无道理,绝对不是黄少天本人会做得出来的,那么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那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是另一个你吗?喻文州俯下身,冰凉的侧脸贴在黄少天的侧脸上,那感觉如同冰与火交织,冷暖交汇。
“我希望那是另一个你啊。”喻文州轻声说。
黄少天是一个在喻文州看来正义到过分的人,他对于善与恶的认知让所有人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就应该是一个除暴安良为国为民的警察,他对案件的责任心高到不顾一切,对受害者和受害者的家属向来都是慷慨大方到让人费解,对罪犯的痛恨有时候甚至到了很久之后提起来还念念不忘的地步,所以他常年处于一种精神压力极大的状态,不能结案不能定罪不能起诉的日子对于黄少天来说是度日如年的,让他生不如死,他期盼着所有的坏人都能落网,并且常常处于因这种愿望无法实现造成的焦虑之中。陈向年的案件被反转,现在在处理的案子有点陷入僵局,他压力太大也是可以理解的。
喻文州本科时候学的是法医,念硕士的时候往刑侦心理方向发展,他其实很早就发现黄少天有一点问题,但是黄少天总能用非常欢快的表现和喋喋不休的唠叨来让人觉得他完全没有问题,这种强行展现在大家面前的乐观和无所谓或许能掩盖内心的问题不暴露在外,但是与此同时,只会让他的心理问题更为严重。这也是为什么喻文州始终坚持要和重案一组一起工作,就连很好的出去交流学习的机会都让给卢瀚文去,他实在是放心不下,黄少天就像是一颗在他身边滴滴答答的定时炸弹,又像是一只随时会抓狂爆发的猫,喻文州是拆弹员,也是时刻安抚猫防止他炸毛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