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的时候,他们在船上感叹着大好河山,朝霞夕阳、小汀孤岛、波浪滔滔、平湖如镜,都令人心醉。而下雨暂泊船的时候,他们在江中听雨,任由雨丝漂进窗内,烟雾蒙蒙,仿佛与世隔绝。
到了杭州,贾政告诉众人:“要换马车了!”
蕊儿问:“还有多远呢?”
贾政笑道:“最苦的日子过去了,虽说还有上千里,起码也已经走了大半了。”
这话在后面证实完全是盲目乐观!
但此时所有人的心情都欢快起来,不用坐船了,马车起码路过的都是有人烟的地方,热饭菜热炕头还是可以期待的。
很快,他们的期望落空了。
坐船虽说晕得厉害,也常常颠簸,可比起狭窄到难以动弹的马车,还是舒服多了。更可怕的是,沿路的崎岖陡峭超出想象,颠簸比起在船上时更胜十倍。不出一个时辰,一队车马上的男女都吐了,不到半天,所有人的筋骨疲乏,腰酸背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保持稳当的坐姿防止跌倒,时时都要用力控制着自己。更不要提床铺了,再晕再累再饿,也得直挺挺坐正!
山路往往绵延百里没有人烟,车马走不了的地方,人就要下来推着车,果腹就靠着一点干粮。最难熬的是晚上,山林比不得江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毛骨悚然,一只小动物跑过,都能惊得一行人呼爹喊娘。没有灯火,没有庇护,大胆的在地上躺着,胆子小的在车上坐着睡。
在这样的煎熬下,不出三天,人人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饥渴、恐惧、疲倦如影随形,前方永远那么远,到达遥遥无期。
蕊儿的腹痛又发作了,她说是一种空空的痛,好像内脏被挖空了。她不愿意睡在野外的草地上,在车上坐着又支撑不住,贾政时时在一边,让她靠着,渐渐的她靠也靠不住了,摇摇晃晃,像失去了骨架。
贾政又要担心钱财物品,又要担心众人安危,又要计算路程时日,又一直护着蕊儿周全,几天下来他也撑不住了,一开始只是一点风寒,接着就是高烧。
蕊儿挣扎着起身,用腰带去扫草上的露珠,给贾政包在额头降温,又强撑着坐稳,让他可以靠着自己。贾政每当清醒一点,又为蕊儿按摩着腹部,撑着让她眯一会儿。
在这样的境况里,他们用尽最后的一点温热去呵护对方,相依为命。
好在越靠近南昌府,人烟越稠密起来。有地方睡觉,有地方可以吃饭,就是所有人最大的幸福。
有了安歇地,众人得以每晚沉沉睡一觉,饱饱吃一餐,也就慢慢都恢复了体力,贾政的高烧也渐渐退了,蕊儿的腹痛也不那么频繁了。
足足奔波了一个多月,贾政和蕊儿终于到了他们的新家!
官府安排的住处自然比不得贾府的奢华宽敞,可是也足够建立一个小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