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尔,贾琏和凤姐好得如胶似漆,一步也不能分开。凤姐带来的四个陪房里,有一个叫平儿的,极美又极忠心,低调能干,和凤姐就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主仆,人人见了都夸赞难得,说王家的侍女抵得上人家府里一个小姐。

在这样大喜的场合,寡妇李纨是不能露面的,她不能冲撞了新人,给人家带来晦气。因此,满府热闹欢笑的时刻,她孤零零在屋里不声不响,连仆妇丫鬟们也都凑热闹讨喜钱去了,她真正是四周空无一人。她连道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让自己遁形。

这样的时候,她对贾珠的思念如同毒蛇缠上了心头,那种痛,那种绝望,那种挣脱不开的恐慌,还有几分甘之如饴。

她想起自己嫁到贾府的时候,和贾珠第一次见面,一眼之间,他们就爱上了彼此。

她记得那短短的婚姻生活里,他是多么珍视她依赖她,也曾说了很多天荒地老白首不离的誓言,如今都去哪里了呢?

她低下头,想想自己才二十出头,人生是多么漫长!一天一天,一分一分,一秒一秒的,她要熬完这一辈子。

她恨不得勇敢一点挣脱枷锁,不做什么珠大奶奶,可她的出身她的教养不允许,孩子不允许,她对贾珠的爱不允许。

她依然是青春女子,她的心却早已苍老,在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没有尽头的绝望里,无声无息委顿!

过了好些日子,王熙凤熟悉了贾府的环境和各色人等,前来拜见李纨。

这两人一见面,一个刚刚大婚喜气洋洋,对生活充满憧憬和热情,一个如霜后的茄子,了无生机。

说起话来,一个志得意满,洋洋洒洒,一个拘谨礼貌,木讷寡言,真真是秀才遇着兵,也没什么好聊的。王熙凤也不好过于打扰,毕竟也不熟,况且来之前已听说这是个寡妇。还没坐下呢,王熙凤也就告辞了,李纨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贾政当了祖父,侄儿儿子也都成了家,又经历了丧子之痛,他已经成为一个饱经忧患的中年人,心里满藏着焦虑,常年没有成果的忙着。沧桑和疲惫写满他的皱纹里,赵姨娘很心疼,常常说:“我真希望我们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只要吃饱穿暖,别无所求。”

贾政说:“是啊,我真想归隐山林,有几亩良田,一双儿女,自己耕织,自给自足,多美好啊!”

蕊儿笑道:“只是我怕真的归隐以后,你什么也做不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你以前在南昌府笑我种的菜草盛豆苗稀,只怕你豆苗都种不活!”贾政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