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

在闪电刺目的光亮中,鸣瓢秋人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镜中重叠的身影;

他看到自己那双沾满渴望的眼睛,看到自己年轻光洁的下巴,看到自己苍白瘦削的肩膀;他还看到那双眼睛里藏着的骄傲与正直,藏着少年人对理想向往的光。

可就在黑暗降临的前一秒,在即将消逝的亮光里鸣瓢秋人看到了一个影子——另一个自己,在遥不可及的黯影中,颓丧,绝望,胡子拉碴,绿色的眼眸中混沌一片。

在无数个夜晚从单向镜中看到的自己。

男人剧烈地挣扎起来,挣脱了另一个人的控制,一切都轻而易举,仿佛对方在一瞬间放弃了对他的钳制;

鸣瓢秋人一拳锤在面前的镜子上,整面镜子发出爆裂的脆响,银色的碎片反射出无数道闪电,其中最锋利的一道被他握在手心。

洞穿心脏发出的声音就像远处的风声,鸣瓢秋人站在原地,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人胸口插着镜片,在血泊中抽搐。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鸣瓢秋人听到濒死之人的遗言,最后一道闪电划过,地上的碎片映出千万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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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s five:wrath

谁也不知道第一团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富久田保津站在楼顶向下眺望,火焰已经开始舔舐较低的楼层,沿着霓虹灯牌和手脚架向上攀爬,形成火红的帷幕,想必再过不久整栋大楼就会像一根蜡烛一样燃烧起来,点亮城市的夜空。

他听见痛苦的惨叫,隔着脚下的水泥板传来。

[头顶上被凿开的洞口一定很疼吧,皮肤能感受到钻头旋转的气流,只需要贴近一点就能撕裂柔软的皮肉。但是要凿穿坚硬的颅骨没那么容易,必须狠狠地把钻头抵在上面才行,直到听见咯啦咯啦的响声,像是摇动木箱中的核桃。然后阻力突然减小,戳进柔软的脑组织,把灰白的胶质搅得稀碎,反正那些愚蠢的大脑早就混沌一片……最后再重复一次咯啦啦的响声,标志着作品的完成,灰白的流质和血液混在一起从洞口涌出来,树莓酱里混着布丁。]

这着实算不上能给人带来多大成就感的作品,还总是把现场搞得很脏,而且那些哀嚎与痛呼几乎要戳破他的耳膜。

[如果你们不会发声就好了,做一群沉默的羔羊。]富久田保津想,[我只要你们眼睛里的痛苦与惊惧,对无可改变的命运发出徒劳的祈祷,期待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被神选中,成为施暴者的同类。]

“可现在你们全部就要被烧死啦,和我一起。”他看着已经蹿升到大楼中部的火焰,轻声说。

黑烟比火焰蹿的更快,早早地就把楼顶包拢,珍贵的氧气被沉重的氮硫化物托举到更高的云端,剩下的空气焦糊,刺鼻,混杂着油脂的恶臭。

楼下的惨叫声逐渐变小,大约已经在楼道里扭曲着燃烧,变成不可辨的焦炭了吧。富久田用手肘掩住口鼻,咳嗽了几声,黑烟已经将周围的可见范围缩得极近,他看不见对面楼层的灯光,只能听到无数的救火警笛在脚下呼啸。[烦死了,你们这些人从来都只做徒劳的努力。]

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富久田抬起头,看到黑色的影子从浓烟中逐渐显现,直升机的机翼高速旋转撕裂上空的烟气,他看到舱门打开,露出顶着一头粉毛的身影。

[搞什么啊,非要亲手杀死我才行吗……]

富久田保津感到一瞬间的诧异,原本自暴自弃般重拾旧业,撕破在调查局中的伪装,所谓的同事与前后辈的关系早就令他生厌,看着鸣瓢秋人为一个又一个拙劣的犯罪行径思索,推敲,付出时间也不肯走上充满刺激与挑战的道路……这令他愤怒极了,失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和一开始的学生时代相比鸣瓢秋人似乎渐渐变得固定,不像一团可以任由他塑造的陶泥,固执地在巡查连环杀人犯的路上一路狂奔。

在这段碎片里他无法改变鸣瓢秋人的选择,索性破罐破摔,早早脱离这个世界了事。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你的注视?那就来追查吧,最后能得到的不过是我的尸体和一片废墟。]

富久田保津站在呛人的黑烟中,注视着面前的身影。他设想过自己的死亡,无论是窒息而死,被烧成焦炭,还是从坍塌的楼顶跌落,结局都是一样;他不奢求能由鸣瓢秋人来终结自己的生命,杀死昨天还是自己同事的后辈——这个处决未免过于残忍,对于刚刚入职没多久的刑警来说。

顶点来临的突然而快速,可一根手指顽劣地抵住顶端,逼得他眼角都烧红,鸣瓢秋人听到另一个人的低语,就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