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在继国光也心中,自己才是最不配得到爱和幸福的那一方。

继国缘一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光也会有这种念头呢?每一个人活着,不都是在追求大大小小的幸福吗?伟大的人们追求着除了自己之外,数百、数千、数万人的的幸福,普通的人追求着自己身边一小群人的幸福,继国缘一自觉也是“普通人”之一,也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幸福——能够像现在这样和重要的人们在一起,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们,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如果连这样的渴望都不被允许拥有……继国缘一仿佛被这样的想像甩入寒冬的飞雪中,下意识地咬紧牙关。

——太可怜了,光也。

继国严胜和继国光也并没有受到继国缘一发散的思维影响,两人还在继续撩阴脚与白骨爪齐飞,拔头发与甩巴掌并重的小朋友掐架。

除了对一开始的拳头毫无防备,继国光也打起架来意外的灵活,甚至没两下就反过来困住对手。

“继国严胜!你有病啊!”用手臂将继国严胜的脑袋夹在身侧,继国光也艰难地在对方的挣扎下维持着自身的重心,另一只手握拳狠击对方身侧的几个痛点。

而继国岩胜毕竟在体格上占了优势,硬吃了几拳后直接带着继国光也一起往旁边倒去,趁着两人都乱了姿势的机会重新将继国光也固定住,披头散发活像恐怖怪谈里走出来的怨鬼,阴森森地开口:“我觉得,视‘活着’这件事为错误的你应该算是有病。这么说起来,我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喂,谁有病了,放尊重点!”趁着说话的当下,继国光也随手抓起一把土往继国岩胜脸上丢去,在对方反射地闭上眼睛时挣脱了钳制,却又在下一秒被反应过来的继国岩胜从背后抓住头发扯倒,逼得继国光也一个扭身就是五指成爪朝身后乱抓。

“你活着,是因为母亲大人用她的首饰偷偷地遣人去请大夫,是因为仓田大叔知道你身体不好,不忍心随便把我们塞到哪户人家去,私底下花了很多工夫让我们留在他眼皮下看着。”

继国岩胜忍着被指甲抓伤火辣辣的痛感,把原本从不打算说出来的话一股脑地摊开在继国光也面前。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是个错误,那么从母亲大人开始,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大概都病的不轻。我还希望你可以长命百岁,活到子孙满堂的那一天,我得的大概是不治之症。”

仿佛时间被强制停止,继国光也愣愣地维持着扭曲的姿势被继国岩胜压在地上,杂草刺在他背上一阵阵发痒。他不知道母亲曾经用自己的首饰交换大夫出诊,这辈子几次和大夫接触都是他病的头晕脑胀,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状况。

继国家主人和主母不合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继国光也从不知道父母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这个地步,他对于母亲不怎么戴首饰这件事情习以为常,却忽略了上辈子母亲朴素的打扮是因为身体衰弱,病人总是不爱在身上穿戴过多装饰品,可这辈子的母亲身体康健得多,配带的饰物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件重复的,原来都是拿去请大夫了吗?

“可……可是……”继国光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继国家主是极要面子的性格,他既然认定了继国光也是个没有用的病秧子,甚至拒绝以继国家的名义延医问药,母亲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与父亲唱反调,只会让她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化而已。

缓缓放开对继国光也的钳制,继国岩胜苦恼地看着兀自喃喃:“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做到这个地步?”的继国光也,随着情绪爆发而涌出的力气消退后,一时之间只能感受到无力和挫折。

一直想要做一个可以让弟弟们倚靠的好兄长,继国岩胜努力的摸索着让自己变得可靠,三人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时候,继国岩胜也拼命忍耐,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把对未来的惶恐表露出来,首先必须要帮他们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起点,然后要让弟弟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他们现在没有钱也没有人脉,但是可以做出的选择也比背负着继国之名的时候更多了,只要身为兄长的他更有用一点,护着弟弟们是不会有问题的。

不断鞭策自己,一刻不得放松,终于让他在鬼杀队可以抬头挺胸,不会因为年纪而被小觑,甚至可以说得上话,有些许决策的权力。但此时此刻看起来,他一心想要照顾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在剑术的能力上远胜于自己,现在立刻放生都可以自己活得很好,另一个则是一门心思打算自己调干些危险的事情,不用等到放生就已经自己跑路了。

如果要让继国缘一来评价,他觉得继国光也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温暖的心里装了好多好多人,却独独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锁在外头顶着寒风,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