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岩胜是为了成为家主而被生下来的,并不是受到什么期待……啊……好吧,他受到了成为合格继承人的期待,但这份期待同时意味着‘没有办法成为合格继承人的继国岩胜,’是可以被替代的。没有人会和孩子解释这些,但随着年纪增长,他至少还是明白了自己必须优秀这件事,并且拼命的努力,其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继国光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耸耸肩,语气一下子变的轻快了些:“当然,在那个时代,继国岩胜确实已经比很多人好命,至少不需要担心下雨的时候没有避雨的屋顶,不需要担心下一顿饭的着落,不需要担心衣服是不是够暖可以过冬,相应地,继国岩胜要承担更多责任,为了承担责任而需要各式各样的锻炼,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段过程中忍耐的一切痛苦,不需要其他任何人来赞赏,也不会有人可以理解,即使曾经身处于类似的情况,每个人感受到的痛苦和喜悦都是不同的,那些都是确确实实只属于继国岩胜——只属于你的东西——你的尊严。”
黑死牟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继国光也”身上的古怪感从何而来。当他在讲述“继国岩胜”的经历时,虽然用的是述说他人事务的语气,但是那份熟悉却又像是在描述自己亲身的经历和省思,简直像是他也曾经是“继国岩胜”似的。
“尊严……那种东西……在至高的剑技面前……何足挂齿?”
黑死牟何尝不想在继国缘一面前挺直了腰杆做人,但无论是剑技还是呼吸法,他都比不上继国缘一,唯一比的过继国缘一的就是出生的时候比他早了几许,若要他仅凭着这一点就以大哥自居,和那些整天游手好闲,只有惹了麻烦才回家以大哥的身份指使弟妹为自己收拾残局的废物有何差别?
继国光也只能苦笑,若是能三两句话轻易解开黑死牟多年的心结,那他也不会以鬼身在世游荡四百年了。
“足、不足由谁说了算呢?其他的人我管不到,我只知道世人可以按着我的脑袋、压着我的肩膀、踢弯了我的膝盖让我跪下,但那只是一时的。”继国光也缓步走向黑死牟,若是继国岩胜或是继国缘一在这里,看到弟弟毫无防备地走向前任上弦之一,怕是要立刻拔刀自刎求脱离这恐怖的恶梦,继国光也停在黑死牟面前一步的距离伸出食指点上对方的心口:“什么时候站起来,那是你自己决定的。天快要亮了,我就不耽误你找地方过日……啧,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呢?总之,该怎么着,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黑死牟目送继国光也晃晃悠悠地甩着钱袋子走远,心中默默咀嚼对方所说的话。平心而论,黑死牟是相信继国光也所说“我是继国家三子”这个身份的,鬼的感官让他可以直接从种种细节判断血缘,哪怕是间隔数代稀薄的血缘都不在话下,更别说是直系的兄弟。若是再问大正与战国之间四百年的时差,再见识过千奇百怪的血鬼术之后,黑死牟倒不觉得这种奇遇有多么匪夷所思。
这么说起来……他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弟弟?
黑死牟回想了一下方才通透的视野之下继国光也的身体,尽管锻炼的状态极佳,但依稀看得出有几处天生脆弱的部位没有养好……也不知道那个“继国岩胜”是怎么哄骗弟弟的,都把人照顾成这样还能让弟弟一心向着他,帮他说话!
对了,现在的医学似乎已经很进步了,还是去弄点西洋药和营养品什么的让他带着吧,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回到四百年前了。
心思转得飞快,眼看继国光也就要走出视线范围,黑死牟想着至少应该要问清楚要怎么寻他,话到了嘴边却不受控制地变成:“继国缘一……也是你的兄长……切记要……尊敬他!”
继国光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口吐芬芳:“你特么的果然是中了缘一的毒吧!有病!”随后气咻咻地加快脚步用上了呼吸法,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
被判断有病的黑死牟默默地在心里把继国岩胜记了一笔——是怎么给弟弟做榜样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怎么开口就这么糙呢?
不能接受。
得去让这个继国岩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可以。
要是能让继国光也正确认识到继国缘一才是人生最佳的模范就更好了。
黑死牟怀着雄心壮志,准备今天一落日就去找大城市采买西洋补品,回到自己落脚的空屋,仔细地关上门窗,看着满室萧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欠缺了重要的交易媒介。
“糟糕……没有钱……买补品。”
“继国岩胜是为了成为家主而被生下来的,并不是受到什么期待……啊……好吧,他受到了成为合格继承人的期待,但这份期待同时意味着‘没有办法成为合格继承人的继国岩胜,’是可以被替代的。没有人会和孩子解释这些,但随着年纪增长,他至少还是明白了自己必须优秀这件事,并且拼命的努力,其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