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父亲大人意识到这个错误一想到自己会被打上无能的印记,继国岩胜就觉得浑身发冷。他是亲眼看过父亲大人说起缘一和光也的时候冷漠的眼神,光是想像父亲大人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继国岩胜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果然没有天分就是不行吗?

再换个角度想想,明明是真正的有才之人,却被冷落在最偏僻的房间里,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他们过的却是只比仆从好上一些的日子。会不会其实在弟弟们的眼中,自己时不时跑过来看望他们的行为,根本就是沐猴而冠者的猴戏而已。

“我们的父亲大人的眼神确实不怎么样。”继国光也狠狠地给了继国岩胜最后一击,眼看继国岩胜几乎要控制不住去跳鲤鱼池,继国光也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否则怎么会认为你跟缘一会因为双生子争夺继承权给家族带来祸端呢?”

点了点额头,也就是继国缘一那个“胎记”所在的位置,继国光也真诚地说道:“先别提你们俩从长相到气质完全两样,父亲大人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更别提缘一那家伙,别说住现在这个小房间了,你要是肯多跟他说两句话,让他去住马房他都会笑着去的。”

“不,你弄错了,我不是说这个眼神”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无礼,打断别人说话!”

“您请继续”

“嗯,刚才我不是问你‘对或不对’这个标准究竟是谁订的。”继国光也举起已经快被吃完的柚子馒头,盒子里只剩下孤苦零丁的一个馒头,开口:“馒头在我手上,我吃掉它对还是不对?当馒头还在你的手上时,我却拿走馒头吃掉,这是对还是不对?”

“如果是在你的手上,是对的。在我手上的时候,应该是不对的吧?”继国岩胜依照礼法的教导,回答了他认为正确的答案。

“错。”继国光也摇摇头,将剩下的馒头连着盒子塞回继国岩胜的怀里,以及他的答案:“在你手上的馒头,当你愿意给,而我要的时候,那就是对的。你不愿意给,而我硬抢过来,或是反过来,你非常愿意给我,但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两种情况都是不对的。至于我手上的馒头你怎么知道我是自愿拿着它,还是迫于无奈不得不接受它,还得把它吃出朵花来?”

继国岩胜被一连串的对、不对绕得晕头转向,继国光也却已经站起来正在拍打身上沾黏的草屑,继国岩胜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弟弟手上青白的血管和没有血色的甲床。

“什么对不对的,在想这种问题之前,先回去搞清楚‘想不想’的问题吧,继承人大人。”继国光也一手撑着后腰,另一只手抚着后颈,挺胸伸展僵直的脊背。

抱着馒头盒子,继国岩胜追上了打算回房间打盹的继国光也问道:“那光也你想不想呢?”

回答他的是一时之间分不出是玩笑话还是另有所指的一句:“想知道的话,就给我带更多柚子馒头来!”

继国岩胜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仅剩的一颗馒头,他对这些点心没有什么兴趣,又因为甜食容易藏在身上,因此这类小食几乎全进了弟弟们肚子里。继国岩胜捏起圆鼓鼓,散发着柚香的小点心咬了一口,舌尖上的滋味使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酸酸甜甜的。

第11章 11

继国光也度过七岁的那一天,满怀希望地认为一切都会变好。母亲大人的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和上辈子比起来,现在的母亲大人不仅多活了一整年,甚至精神状况比上辈子记忆中的任何时刻都要来的好。

过去一年间继国岩胜依旧时不时偷偷摸摸地跑来“指导”继国缘一的剑术,每次都会被继国缘一非人的领悟力打击的体无完肤,随后带着点心去找继国光也大吐苦水告终,嫉妒、委屈、不甘心之类的情绪一点都不少,甚至在继国光也这边还会时不时被反讽一把,也许这是上辈子的继国岩胜没有被开发的韧性,明明是受到双倍的打击,这辈子的继国岩胜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木剑出现在小房间的窗外朝弟弟们招手,迎接下一轮的打击。

至于让继国光也胃痛了两辈子的继国缘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继国光也对“兄长大人”不够尊敬的态度,让继国缘一默默担任起“让光也体会到兄长大人的可敬”的重责大任,开口说话的次数虽然比上辈子多了不少,但十次开口总有七次以上是在换着花样称赞继国岩胜——兄长大人专注练剑时的模样、兄长大人指导剑术时的仔细、兄长大人把掉下来的小鸟放回巢里时的温柔、兄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