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作为孔明的兄长,常常和他有书信互通。我想,同样在吴身居要职的他应当比我更能感同身受。

信送出之后,我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吩咐鹤奴准备车架,又吩咐小星拿了钱粮、布帛等物,便起身去了马谡府上。

府上一片白色,灵堂前没有多少人来祭拜,只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约莫一两岁的孩子在抹着眼泪。

我悄声走到她面前,止住了礼仪官要喊“丞相夫人祭拜”的话,吩咐堂中的老奴将带来的东西收好。

那女子看见我,起身来就要拜下,我上前一步,把她搀起来。这女子眼看已经哭的脚步不稳了,只是勉力支撑着。

我不忍看她红肿的眼睛,吩咐堂中众人道:“你们先退下。”

于是堂中众人皆默默离开,我扶着马氏坐下,看着曾经前几日还来府中道贺丞相得子的女子泪如雨下,我后退一步,而后屈膝跪下。

马氏显然是被我的举动惊到,哽咽着问,“黄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阿谡有罪,丞相戮之。我虽有信,奈何迟矣。丞相因违反军法而处斩先锋马谡并没有错,但作为阿良托付照管幼弟的兄长,他却错了。我跪在你面前,不是因为我是丞相夫人,而是因为我是没有护好阿谡的长嫂。我不求你能原谅,只求你能带着这孩子,好好活下去。”我俯身施礼,她颤抖着手,受了我一拜。

站在他身边的孩子好奇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的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拜后起身,温声说道:“夫君本来想要接你们母子到葛陌,可我想你若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便留在这里。我会时常派人来看你们,你一切不必担忧。这孩子以后的学业也都会由相府安排好。”

而后,我走上前去,看着盛放遗体的棺椁,最终没有勇气去看阿谡的遗容。

离开的时候,天气闷热,我看了看空中卷积的乌云,只怕是大雨将至。

这年冬天,孔明没有回来,府中却迎来了乔儿的灵柩。

一群兵卒抬着灵柩,沉默地走进相府前厅,果儿哭红了双眼,跟在灵柩旁边。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但还是勉力支撑着谢过送灵的兵士。卿丫头怀里抱着出生不过三月的孩子,虚弱地走出了产房,颤抖着看向灵柩中面容安详的乔,痛哭失声。

“展白绫,迎归魂!”我沉声吩咐着,仆婢们将白绫挂起,我静静地坐在一边,和几位婢女匆匆裁好丧服。

换上白衣,系好孝布,我带着身后众人,颤巍巍走向灵柩。

他曾举起木鸟给我看的手而今冰冷僵硬,他曾经安慰地看着我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我忽然想乔儿他是不是病了,然后慌乱无措地去看樊神医。神医一身白衣,跟在相府众人身后,见我看向他,合上双眼,对我道了一句:“夫人节哀。”

我知道了。

我的乔,他再也醒不来了。

我跪坐在灵柩旁,恍惚想起乔儿十二岁的时候,那一年,他大病初愈,在家休养。

“父亲,祖父给您取名“亮”,是因为您出生时太阳特别好吗?”乔儿问。

“也许吧!”孔明笑着摸摸乔儿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