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七日,身体虽尚弱,却也能下床走动,遂去探望了甘夫人和阿斗,阿斗看起来很好,倒是甘夫人瞧着面白体虚,我粗通医术,为她请了脉,竟有几分行将就木之相。

“我本以为我和斗儿命绝,却没料到赵将军前来相救。”我为夫人盖好被子,服侍她躺下,听她轻声向我说那日的经过。

“当时在乱军之中,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刚刚产下斗儿不足一年,自然是不能、亦不会骑马。本欲让赵将军带着斗儿离开,可赵将军竟一定要把妾身一起带回。”她轻轻咳了几声,已经有些虚脱了。

“夫人还是少讲些话罢。”我为她抚着胸口,出言相劝。她摇摇头,继续说道,“很多事,我已经很久没有同人说过了,怕今日不说,日后,便没人愿听了。”

我看向她,她也看向我,微微扬起了唇角,而后目光便移开了,却没有归处。

“我遇见夫君的时候,也不过及笄罢了。那时他二十余岁,也是赵将军这般英姿勃发。那年月,匪徒众多,我出身寒微,父兄在战场上阵亡,和母亲相依为命,本就不易。”她静默了许久,继续说道:“那天一伙大汉闯进我家,打了我娘,还想要强占我。就在我万念俱灰想要求死的时候,他却一剑将那人刺死,而后将他的袍子递给我,又安抚了我娘,便转身出去了。”

“我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他叫刘备,是一位将军,领兵驻扎在小沛。于是我去寻他,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小沛。”

“这年冬天,母亲也去世了,老人受了那样的惊吓,熬不过冬天也在意料之中。我寻不到刘备,只能委身于当地的一位夫子,这才得以将母亲安葬。那夫子其实年岁已长,我二人虽名为夫妻,他却并未与我有夫妻之实,娶我也只是想着能有一人为他养老送终。他把我当女儿养着,还教我读书识字。”

她又咳了几声,叹了口气。

“大抵这世上总是好人命不长,夫子待我那样好,却旧疾复发,在我娘去世之后又一年,也撒手人寰。于是我又葬了夫子,想着再另寻一户婆家,好歹活下去。”

“可乡里已经没有人愿意要我了,他们说我天生薄命,活该孤寡。”她淡淡一笑,却尽是些凄凉意味,叫人看了心里难过。

“也算是缘分使然,那年夏天,夫君又回到了小沛,我别无他法,只有寻他,求他收留。”

“夫君那时已经有妻,是糜竺的妹妹。他说他前几日险些让夫人命丧吕布之手,说即使我嫁他,也只能作个妾室。”

“我同意了,甚至很欢喜。”她看向我,眼中含着笑意。

“军师下山的时候我便听说了你们的故事,实话说,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