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干了一头长发,叶英小心地抱着怀里的人起身,转而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上,静静地听了会儿女子平稳的呼吸。

每次他以内力浸润她脑部经脉之时,她总会慢慢睡去,如此一来,倒是找到了一个能让她好好休息的方法。

只是此法的效果在离开他的内力影响之后并不能长久,叶英去隔壁房间稍事沐浴之后,静姝便醒来了。他推门回来,静姝正坐在床上纳闷地揉着额角,以往她想睡都难,怎么一在叶英身边她反倒时常入睡?

叶英见她清醒,便叫身后跟着的伙计将房里早已冷透的浴桶抬了出去,“轮椅已经备好了,你若想出门,我可以陪你一起。”

“唔……等一等吧。”静姝揉了揉惺忪的眼,“我先写封信。”

写信?

静姝扶着床沿试图起身,叶英快走了几步便来到身边搀住她的手臂,一个借力,她站起来倒是利索不少,跑腿的伙计很快拿来的笔墨和信纸,她坐在案几旁边心中稍一整理便提笔写起了字。

她出门在外,师父时常挂念,临走前特别叮嘱她要时常写信回去。长安和扬州相隔千里,驿信要走上好几日,她每个月写一封信,将周围发生的事一一描述其中,好叫老人家放心,也给他在华山上的单调生活添点乐趣。

静姝这一封信的篇幅很长,从冷玉带回的线索到珍宝会再到与叶英重聚,如今他们又到了岳州城,虽然记得像流水账一般,但一看就知道十分充实。写好信,她晾了晾纸上的墨迹便叠起塞入信封,一转头看见身边陪着的男子,原本打算出发去驿站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阿英,你也给山庄写封信吧。”

他写信?

叶英微微一顿,有些沉默。

“阿英,二庄主他们若是收到你的信一定会很高兴的。”知他鲜少离开藏剑山庄,剑冢闭关又不可能保持书信来往,如今他远离杭县西湖,只怕心中会有很多感慨,即便叶英掩饰得很好,她也能猜到他心底的牵念。

她想劝他回去,又不想坏了眼下十分美好的气氛,有些话便迟迟压在心头不表,她也是一个矛盾的人,一边想着和他天长地久,一边又害怕自己会再一次给其他人带去生命的威胁,却让一个深爱着她的人承受内心的痛苦。

当初她狠下心赶叶英离开,却也曾在心底渴求着他能为她放弃一切陪她留下来,他做到了。他总在完成她所奢望的事,这让她觉得在面对他的时候十分自私。叶英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她,其实她也不懂,原先许许多多的美好憧憬渐渐地都消失了,离她爱的人越近,她反而觉得害怕。

患得患失,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己。

“你出来也好些日子了,二庄主他们知道你我在一起虽然会放心,但心里总会念着的,写封家信就当是让他们有个着落,更踏实一些。”

叶英抿了抿唇,轻轻颔首。

静姝神色一松,连忙重新铺开了信纸,将蘸墨的笔塞到他手里,“阿英,你写呗。”

垂落的眼睫一颤,自从双目失明后他已经鲜少动笔了,掌心里的笔似有沉甸甸的份量,身边的人儿忽然小声道:“没关系,我帮你看着,不会写乱的。”

叶英微微迟疑,摸索着把笔塞回她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她光滑的手背,静姝呆愣愣的似有疑惑,叶英轻笑:“不是说要帮我看着?”

静姝睁大了眼,看着修长有力的五指扣住她的手,乌黑的眸子一眨立即明白过来,乖顺地钻向叶英的怀抱。

袖袍轻抬,娇小的身体立刻像猫儿一样蹭了进来,叶英揽过坐在身前的女子,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清隽的双眉绻着一丝宠溺。

静姝将悬空的笔尖移至信纸的起点,“好了。”

叶英欣然落笔,身前的人压了压笔杆,他便再次放低笔尖的位置,顺着她牵引的方向慢慢写下一笔一划。

静姝左手支着案,看着自己的右手在他掌心下移动,这手好像是自己的,又好像不是自己的,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快没墨了,连忙推过砚台蘸了蘸。

叶英在信里大致把他和静姝在揽月楼里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又说了他们出门游历,离家在外念及父母兄弟,每每想来总是亏欠良多。

乌黑的眸光看着行云如水的字迹,她也只能通过这个方式让他和叶家之间的联系得以存续,将来他若是回去,也不会生疏了兄弟之间的感情。微晃的视线落到颊边贴近的清隽侧脸上,垂落的眼睫纤长如羽,细密微卷,却看不见眼睑盖住的薄光。

“歪了。”静姝正看着他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语,她连忙朝纸上看去,一列一列字工工整整的,哪里歪了?

烘干了一头长发,叶英小心地抱着怀里的人起身,转而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上,静静地听了会儿女子平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