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出张数声音:“是李朋友罢。请进请进。”
张数走上前去,向分岚轻声道:“你且回避,我与李公子三言两语便说完了。”分岚闻得此言,低不可闻地叹了气,随老鸨出了弄柳坞。
待屏了门,李公子纳头便拜,张数却不去扶他,只是笑吟吟地看他拜下了,嘴上说着:“李朋友忒多礼。”
那李公子抬头时,窗外欧阳春见得他摸约弱冠之年,面目清瘦,右眉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旧疤贯过,乍一看,仿佛断在了眉腰。
欧阳春心中一惊,纳闷暗道:“这不是福安客栈里搅和事的书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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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妓馆前打马来了个年轻公子,着一身月白袍子,耸秀俊美,灿若明珠。公子在门前滚鞍下马,见妓馆前围了一众人,个个引颈眺望,便向一老者询问:“敢问老父,这处是出了何事?”
老者打量这公子,见他气度不凡,便向他坦言道:“昨儿夜里,这处瓦栏不知怎地竟走了水,烧掉了半边院子。馆里鸨母正急切,叫来官府,正彻查走水一事。”
公子同老者道谢后,便兀自攒眉心想:“若不曾走错,此处便是张数宿妓之所。算日子他应比我先至半日,该是昨夜里回到了妓馆。也正是昨夜,这地儿走了水。这水走得必有蹊跷。”
原来这位公子便是追踪张数直至扬州的白玉堂。
正思忖着,妓馆门里走出一队公人,搡攘围观众客。老鸨从后面赶出来,喊道:“各位爷,没查出个所以然,这便走了,把奴家一众孤女寡母置于何地?”
为首的公人哂道:“我们已依照你这鸨儿的话前后搜寻过了,半个人影也无。依我们看,这院子只是寻常走了水。你要讨公道,向老天去讨罢!我们可管不了!”
老鸨闻言,坐在门槛上大哭大闹起来。公人们一面望外走,一面交头接耳,暗唾:“晦气。”
老鸨见哭闹无用,便把手绢来拭眼角,嘴里哄赶着瞧热闹的众人:“去去去!有甚好瞧的!瞧的净是晦气!”
待众人散净后,老鸨起身哀叹着望里走。白玉堂便抢上前,望老鸨拱手道:“敢问妈妈,失火的可是案犯张数平常宿的屋舍?”
老鸨陡听得此话,心中一惊,面上却声色不动,只把眼角余光斜觑他:“这位相公又打哪里来?”
白玉堂取下腰间佩饰,举至老鸨眼前,道:“某乃松江府暗探,一路追踪案犯至此。若妈妈能助某一臂之力,这修葺馆中楼阁的费用,可由松江府一力承担。”这佩饰乃是白玉堂与官府打交道时,为办事方便寻工匠雕刻的,常人看不出端倪。他心说,既然敢找官府来搜查,这老鸨与张数必定不是一伙儿,看这老鸨前后奔忙,愁的无非是院子烧作了白地,修缮所费实非小数目,自己若是许诺资助,这老鸨必知无不言。
果然,老鸨一听这话,心花怒放,忙引白玉堂入内,嘴中不住地讲起昨夜情形,把张数何时到的妓馆、拿了宝物珍奇要为相好赎身、后又来了个汴京口音的李公子寻他、入夜不多时馆里便遭了火灾,一并说给了白玉堂听。白玉堂暗暗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