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绪沉默着摸回自己的屋子,又沉默着蹬下鞋子钻进了被子里。她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忽的睁开眼睛——她抻着脖子,抬手解下了床边挂着的薄帐。

然而她似乎还是觉着不够,躺回去后又拉过被子,将整个人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住。直到再透不进来一丝光亮,她才缓缓舒了口气。

伤口中流出来的血黏在了她的衣服上,随着她的动作,被衣物粘住的皮肉一撕拉,伤口又崩裂开来,赤金色的血顺着单薄的衣物向下淌,滴落在她身下的被子里。

鼻腔里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呼吸十分不顺畅,但扶绪只是吸了吸鼻子,没有动作。

她有点困。

她性子向来冲动,最受不得委屈。他的重话甫出口,怒气便占据了她的脑海,半点理智也没有了。可回来的路上,她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劲——杨戬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可无论他是怎么知道的,他都是的的确确伤了她。

虽然只是擦破了皮。

尚不愿去思考前因后果,与云遇所说的“做了件错事”,在极度难过时,身心总是特别疲惫的。她闷在被子里,意识昏昏沉沉,可还没等睡着,另一场祸就找上了门。

叩门声响个不停,吵得她更加烦闷。她装死片刻,见来人没有要停的意思,十分烦躁地掀开了被子。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推开门进来了。

“出去。”她侧着身,压着声音道。

“扶绪,”来人是彩云。

她的声音颇为无奈,先是问道:“就进了被子,你给伤口上过药了么?”见扶绪迟迟不答,才叹了口气,慢慢道,“天庭派了人来。”

扶绪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却没看彩云,把下半张脸重新埋回被子里。

“玉帝说……”彩云看着她的神情,拿不定主意,斟酌着道,“说你大闹瑶池,是不将王母放在眼里;而后又与妖蛟大闹天牢,是不将他放在眼里。要小金乌带你去凌霄殿,将事情与他讲清楚。不过,娘娘要我来问你的意思,若你不想过去,她就把小金乌打发了,你以后也不必再供职于天庭,受那劳什子气……”

“我过去。”扶绪揉了揉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

一瞬间,彩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居然这么乖?

但当扶绪坐起来,毫无血色的脸完全映入她的眼里时,她又顾不得去想那么多了。

“扶绪,你的伤……”

“没事,就破了层皮而已,你先出去吧。”扶绪挥过袖子,对彩云下了逐客令,一边唤风将她送出门,一边解自己的衣带,“我换身衣服,很快就过去,叫小金乌等我一等。”

小金乌和他大哥性子完全不同,相比他大哥仿佛是冰山变质成的太阳,他才像一个真正的太阳般明亮张扬。他年纪没比扶绪大多少,往日与她也很合得来。

他此番来娲皇宫,其实并不想将她带去凌霄宝殿。父亲惯来严厉,母亲又得理不饶人,就连他,也常常不赞成父母亲做的事。

扶绪此去,只会凶多吉少。

但……他偷偷撩起眼皮,做贼般看了看女娲的背影,又飞快移开视线——仙界皆知女娲娘娘疼凤君,即便不看为苍生应劫的凤君父母的面子,也会顾虑女娲娘娘的想法。

他已经做好了“也许女娲娘娘并不会让我见到扶绪”的准备,正想着该怎么回去交差,就见扶绪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迈进了殿门。

“就……只有你来拿我?”扶绪疑惑地看了一圈,发现大殿里除了女娲娘娘与碧霞,就只有孤零零的小金乌一个,不禁好奇心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