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现在的秩序下,人命有价格高低,位置越高的越不能暴露,所以有些人只能被牺牲。我必须踩着他们的血往上走,做更大的贡献,直到打破错误的秩序、恢复人人平等。故以战去战,虽战可以。以杀去杀,虽杀可也。”

平淡冷肃的“杀”字重重落下,虚空中如有惊世之剑倚天长鸣,声若洪雷,振聋发聩!

秦川神思不属地跟着宫先生旋上豪华的楼梯,心中几乎鸿蒙灵始,开天辟地。

主卧大得几乎没边,雕梁画栋、髹漆豪华,墙上挂着巨幅油画,连床柱都雕成了西方神话里的人物,诸般陈设家具跟欧洲皇帝的寝宫比也差不了多少,完全不会委屈秦队。

秦川瞥了一眼张开双臂、自带圣光的耶稣:“你在国外长大,怎么没信东正教、天主教,或者新教?”

宫先生回身扔了一件月白蝉翼纱的睡袍给秦川,闻言轻蔑地笑了笑。

那一刻他的身形何其挺拔,简直如积雪不弯的松柏:“基督教总是劝人忍耐苦难,等待上帝的救赎……我不信这个,也不愿意等。”

秦川回以一笑。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彼此最真实不带虚与委蛇、客套太极的一个表情,那神情里逸兴遄飞,瞬间隔阂尽消,似乎四面楚歌的血火深潭、漫长黑夜后的黎明曙光、遥不可及的太平盛世都在这一笑里了。

秦川记不太清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难辨是刹那还是永恒,万种声色犬马纷至沓来,挟着暄夏的风俯冲而至,将荒芜原野润泽成葳蕤风情。

有业火从三魂七魄里燃烧,有惊雷在堆雪砌玉中贯通。

是金箍棒捣龙宫殿,是涓涓露滴牡丹心。

十丈软红颠倒,珠罗纱帐摇晃,锦被薄衾浸透。

折腾到更深漏重,两人又洗了一回澡。

秦川翻来覆去睡不着,宫先生便抱了他去外面露台上的沙发里坐着,用唇一遍一遍描摹他被水汽沾湿的眼睫眉梢。

黑夜像打翻的徽墨,糊满了整张乾坤画卷。

然而有月光跋涉万里,终于落在人间,遥映夜上海的灯火通明。它是黄浦江面的粼粼流光,也是千里外卢沟桥上的银霜,是紫禁城琉璃瓦的一线纯白,也是江南杨柳岸树梢的一弯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