讪然一笑,克善心下颇为自嘲。看来历经两世,他都没有什么亲缘,家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如此凉薄,这也许就是生在大家族的悲哀吧。

“克善,克善,你醒了?”克善刚收起嘴角的一抹讽笑,一名身穿白色华贵素服,镶嵌银蓝色丁香花纹缂丝边旗袍的美丽少女嘴里急切的询问着,匆匆穿过花园,朝房门疾奔过来。云娃在她身边伴着,虚悬着双手前后护着跑动,生怕她因太过匆忙而摔倒,态度殷勤备至。

“新月,慢点,不急,小心摔着。云娃不会骗你。”一名身材高大威猛,长相周正的中年男子在她身后紧跟而来,脚不停步间还不忘满脸心疼的嘱咐。

看着朝敞开的房门气势汹汹奔来的几人,克善皱起眉头,太吵了!

“克善,你真的醒了?我不是做梦吧?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上天保佑,它果然听见了我的祷告!昨天太医说你不行了,我都快被吓死了!”少女一看见坐起身,表情淡漠的看着他们的瘦弱小孩,瞬间就热泪盈眶,两三步奔到床边坐下,一把搂住他嘤嘤哭泣,边哭边含糊的谢天谢地。

被少女猛然抱住,闻着扑鼻而来的浓烈脂粉香气,克善眉头皱的更紧,并不因她的“真情流露”而感动半分。如果没有记错,他此次大病是九死一生的,这个姐姐如果真的关心他,怎得不见彻夜守候?不见形容憔悴?竟还有心思涂脂擦粉?吓着怕是真的,毕竟他没了,端王府也就彻底没了,这个少女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最后依仗。

心下暗嗤一声,他对新月的作态极其看不上眼。

幸好林公子在现代的时候从不看言情肥皂剧,如果知道这个新月格格不但在幼弟生死不明的时候涂脂抹粉,还兼带谈情说爱,估摸他这会儿就不只看不上眼这样简单了。

“克善,醒了就好,快叫你姐姐别哭了。昨天太医说你快撑不过去了,你姐姐担心的一夜没睡,激动过了会受不了的。”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姐弟两的救命恩人努达海将军本是微笑的看着他们拥抱,直到看见克善表情淡漠,对新月不理不睬,而新月情绪越加失控,啼哭不止,终于忍不住心疼的开口劝慰。不过,这劝慰的对象是不是弄错了?

病的快死的人到底是谁?克善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微微侧头看了发话的努达海一眼,虽然觉得他此刻的情态有些异样,克善却不想深究,对他的话无一丝回应。不是他不想让这个女人闭嘴,实在是他刚刚醒来,又经过了一阵心理调节,和脑力劳动,再没有多余的精神来应付这个不着调的姐姐。她要抱,要哭,要表现姐弟情深,就随她去吧。

但是,骤然感到脖颈间一阵温热的湿意滑过,哪怕再如何无力,克善也忍耐不了了。这人竟然将眼泪滴落在他身上?太脏了!

“别哭了!起开!云娃,给我拿湿帕子来擦脖子。”伸手推开少女,洁癖严重的他沉声下令。

“啊?”云娃呆住了。世子应该是让我拿帕子来给格格擦泪,不是擦自己脖子吧?我刚才一定是听错了。踌躇着,她没有动作。

“克善,怎么了?”心思纤细敏感的新月从他语气中感到了一丝厌恶,瞪大眼睛,诧异的看向他,手劲儿不自觉的放松,任少年轻易将她推开。

“云娃,要我再吩咐第二遍吗?”没有回应新月的疑问,克善拧着眉头看向一旁的云娃,语气轻柔,但那如寒星般的眸子告诉云娃,世子这问话,跟轻柔一点边都沾不上。

“不,不用,云娃这就去。”云娃在少年眼神看来的时候,心里紧了一紧,忙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盆水和湿帕子进来。

抬手阻止了云娃要伺候自己的动作,克善接过帕子,将脖子上沾染的眼泪擦净。将帕子洗洗,又连擦了三遍,他紧皱的眉头才松开。若不是这个身体伤寒还没好全,他真想即刻沐浴,彻底清洗一番。

在克善自顾擦拭脖子的时候,新月只眼巴巴的看着,几次想要开口,见克善不善的脸色,又闭上了嘴。至于努达海,他满眼都是新月,克善的异样他一点没有察觉。

“世子身体好了,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谁惹到你了?”云娃是个大胆爽利的性子,替温吞的新月出头惯了,此刻见自家主子欲言又止的难受劲儿,终于按耐不住的出口询问。

这是一个婢女对主子说话的口气?克善眼神锐利的扫过云娃,云娃在这上位者独有的眼神威压下噤若寒蝉,默默退至一边。世子醒来,好像有哪里不同了。她隐隐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