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这这我哪儿知道,你问知风,不过估计他也不知道。要不白大哥你告诉我们啊?灼灼一心想快点品尝美酒,催促着白玉堂。

白玉堂唇角一挑,将其中一坛酒捧在手中, 对众人道:听好了,要知道这一坛酒的好坏, 不用闻,不用品,只需用手轻轻叩这坛子,若是声清而长者, 其酒必佳;声重而短者, 其酒必苦

那、那若是没声响呢?裳裳问道。

若是闷而无声,那这酒便已经坏了。小掌柜,你说呢?白玉堂将酒坛轻轻一抛,把众人吓了一跳, 谁知那酒坛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桌上, 谭知风的面前。

白大哥说的没错,只不过如何听这声音可是门学问, 我也只能听出个大概。谭知风对宋朝的内酒坊酿制的这御酒早有耳闻,自汉以来,历代都由朝廷管理酒的买卖,称为榷酤,亦称榷酒。要酿酒,必须得先有酒曲,酒曲都由官府都曲院制造,卖给酒户。开封的七十二家正店买来酒曲,便可酿酒,其余的像谭知风开的这样的小脚店,只能到正店去打酒,卖给客人。

而御酒则是光禄寺的法酒库所酿造,用的酒曲和供给民间的酒曲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说,那天周彦敬带来的开封的顶级好酒眉寿虽然人人称道,恐怕也难值这黄封酒的十分之一。

谭知风抬手在酒坛上轻轻一叩,只听那声音果然清远绵长,回响久久不绝。他忍不住赞叹道:好酒啊。

酒坛打开,顿时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谭知风小心翼翼盛了一些在银瓶中温上,将方才麦门冬煎出的蜜浆和温好的酒在青瓷罐中调匀,给大家每人斟了一盅,众人只觉麦门冬的甘甜香气在御酒的芳醇中一点点化开了,饮下之后并无半分酒的甘冽,反而觉得唇齿生津,脾肺分外清爽。

谭知风解释道:这麦门冬本来就有滋阴润肺之效,畅饮之前先喝上这么一盅,待会儿就更不容易醉,也不容易伤到脾肺了。

来,灼灼、裳裳,再帮我去后厨端点东西。说罢,谭知风叫上灼灼和裳裳走向了后厨,待他们回来时,每人面前又多了一个小碗,碗里的东西黄白相间,如金丝缠着碎玉,带着阵阵清香,看上去十分精致,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还不等大家发问,谭知风又道:这叫做’澄玉生‘,前两日展大哥带来宫里赏的熟透的香橙子,我就想起要做点这个。除了香橙之外,这里面还有猗猗在集市上精心挑好的大个儿的雪梨,去了皮与核,切成骰子大小,两者搅拌混匀,再加上特殊的蜜浆调制,冰在雪里,喝酒的时候专门用来佐酒,可助酒兴。大家尝尝,味道如何?

奇怪,知风,我也算是对饮食之道略有研究的人,怎么你做的很多东西我都没有听过?白玉堂舀起眼前碗里的澄玉生尝了一口,笑着问谭知风道。

哦,这个谭知风想,这些是他在各个时代和地方辗转流浪的时候不知道打哪儿看来的,如今的人又如何能知道呢?他只能笑笑道:这些都是山野之间家常的做法,像麦门冬啊,橙子、雪梨,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如今天下大治,四海归一,开封上到宫廷,下到百姓,大家都想尽量选用那些稀奇的食材,每道菜做起来的工序也越来越多,所以像这种简单的做法反而不容易见到了吧?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之所以想起来做这个,不仅是因为它是佐酒的佳肴,也是因为那天白大哥你吟的那两句诗:’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我听说这’澄玉生‘的做法,本是一名隐逸山中的高人所记载的,他在这做法后面还留了一首诗,和你吟诵的这诗十分相似,他说此诗寓情于物,有《黍离》之叹

哎呀知风,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我吃我的美容养颜宵夜了?灼灼听谭知风还要接着说下去,不耐烦的道:这些诗啊词的,又不能下酒,你看裳裳凌儿也都饿了,我们要开吃啦!

呵呵,美容养颜宵夜?别人吃了是美容养颜,你吃了恐怕只能增肥长重,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们没有拦着你。猗猗在一旁冷笑着道。灼灼却毫不理会的把那和了御酒的麦门冬煎高高举起,对众人说道:来!大家干了这杯什么春夏秋冬酒,希望明年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展大人还有白大人多多来我们这酒馆玩儿哦!

好,干杯!众人齐齐举起酒盏,凌儿和裳裳的小杯子里也盛满了不加酒的麦门冬酿成的淡淡浆汁,裳裳轻轻抓着凌儿的手举起来和大家的酒杯一碰,明亮的烛光映着孩子们红通通的笑脸,转眼大家就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开始一边吃宵夜一边聊起天来。

咦,展护卫,你说前几日你们进了宫,除了这酒,官家还有没有赏给你们什么别的好东西呀?一杯酒下肚,灼灼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坐在他身边的展昭。谁想展昭听罢,放下酒盅,轻轻叹了口气:唉!官家连日来一直为了西北的战事忧心忡忡,召见我们二人时,刚与朝中重臣商议完对敌之策,我见那几位大人出殿时紧紧皱着眉头,可见形势任然不容乐观。

谭知风一想到博和那可怕的怪物饕餮已经逃回了西夏,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连忙问展昭道:听说先前朝中对是战是守一直举棋不定,不知眼下韩相公是否说服官家出兵了呢?

白玉堂冷冷笑了一声,道:朝中那些所谓重臣从来都是苟且偷安,只惦记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此次韩大人苦劝了官家一番,却被那些人从中作梗,最后原本要五路出击的兵马缩减成了两路,还不知道鄜延路是否会配合韩大人进攻,如今韩大人已经赶回泾源路备战去了,朝中这些人仍然在争吵不休

他脸色越说越是阴沉,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后就不再做声了。展昭这时却开口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想必知风你也知道,自从檀渊之盟后,大宋和北面的契丹虽然相安无事,但契丹首领耶律宗真却并不是一个守信的人,如今我大宋接连战败很多人都担心

谭知风就坐在灼灼身侧,正对着白玉堂,听展昭说到这里,白玉堂放下酒杯,对他投去了一道警告的目光。展昭垂下眼帘,搅了搅面前那一碟澄玉生,说道:方才知风你说有人尝此佳肴,心中却有黍离之悲。正如当时周朝初立时也曾天下大治,后来被夷狄犬戎攻入都城,将镐京烧成一片废墟,周朝不得不迁都洛阳,从那以后日益衰微而如今大宋富饶却兵贫马弱,西夏和辽国日益强盛,对中原虎视眈眈,官家和诸位大人的担心,确实是不无道理啊。

辽国?众人听展昭说完这几句话,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自从来到开封,酒馆里进出的都是在附近读书的士子,谭知风常听他们谈论国事,他也明白,大宋开国以来,和北边的契丹的纷争就没有间断过,先前签下了檀渊之盟,说的好听点是赏赐他们岁币,说得难听点就是花钱买平安。虽说宋朝坐拥江南富庶之地,拿钱出来总比打仗要好得多,可是如今西夏屡屡进犯,而且连战连胜,辽国却在北边一声不响,这怎能不让大宋君臣心惊胆战呢?

几人心事重重,那酒反而下得更快了,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这御酒果然回味悠远,香气浓郁绵长,加了麦门冬煎,大家喝下之后都没有一点醉意,反而觉得浑身血脉通畅,舒服了很多。

不过,当白玉堂要开第二坛的时候,展昭却道:今天已经不早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孩子们累了,知风你也忙了半晌为我们准备这些东西,日后还有机会畅饮,今日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谭知风听说展昭有事,便也不再挽留,眼看着展昭起身向他告别,他也赶紧回礼道:展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了,想吃什么叫人来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一定做好了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