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拐子奇奇怪怪看她一眼,说道:“怎么今日如此爱说话,莫非是看了那冯公子,动了心了?”
莲生笑道:“这还不是亲爹你撺掇成的?如今却又说这些做什么?”
拐子看不透她究竟是怎么了,想到银两即将到手,又觉得欢喜,于是压了一腔疑惑,坐下说道:“今日合该我走运,这冯公子,是城中有名的断袖,素来只喜欢那清俊少年,没想到竟对女儿你一见就爱上,也算是你的造化。”
莲生此刻最怕的,就是他忽然走了,或者遇上薛蟠,另生枝节,于是便也有心缠着他说话,说道:“这是上天注定的,亲爹你的福气……”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想:英莲受了他这么多年的折磨,阴差阳错,今日让自己替了她的身子,这些苦楚若是不替她尽数讨回来,却非让她一缕香魂妄自归去?
何况这拐子从来凶性作恶,自来不知拐骗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儿,害了多少夫妻家离散,这口气自然是一定要想个办法出的。
莲生心中盘算着,一边同那拐子言语周旋。
且说冯渊出了门,一路如飞,回到自己的住宅,二话不说叫人取银两来。下人们不知发生何事,账房立刻取了一百银子前来,正在问讯发生何事,恰巧冯渊素日里玩得好的一个朋友寻上门来,要请他同去游湖。
不料进得门来,见冯公子神色凝重,手中捏着一个布包,一边交代人备轿,飞速的准备红烛,布置厅堂,排放帖子,邀请司仪,点缀花轿……种种种种,真是前所未有的态度认真,干净利落。
那人唬了一跳,急忙挥手制止了想去通传之人,自己静悄悄地进得门去,走近了,却见冯渊一边吩咐着众人去忙,身后带了几个人,边退着边转过身欲走,没留神,两人竟正撞了个满怀。
第三章
那人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向着冯渊身后走去,想吓他一跳,却不料冯渊说着正转身过来,疾步一迈,两人都不防备,登时撞了个满怀。
冯渊果真被唬了一跳,却被那人伸出手臂一把抱住,笑道:“可被我捉住了!”
冯渊定睛一看,眼前之人,眉清目秀,形容娇媚,却正是应天府一个有名的戏子名角,艺名唤作琪官,本名叫做蒋玉菡的。
冯渊笑道:“原来是你,我倒是谁!这么爱胡闹。”
蒋玉菡松开了冯渊,说道:“自然是我……冯哥哥,你这是在忙什么?我瞧你百年才有这么一顿正经时候呢,指挥若定,倒似我们戏台上那大将军,要点千军万马,去北定胡虏。”
冯渊说道:“你笑话我呢?不过我今日的确要正经了些,好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哥哥告诉你个大大的喜讯,你也须帮哥哥的忙。”
蒋玉菡奇道:“真是奇了,说你正经,你便真正经起来了?什么喜讯啊?我方才听你说什么轿子司仪的,总不会是你冯府上要办喜事了吧?”说罢望着冯渊,嘿嘿地只是笑。
冯渊闻言,拍拍蒋玉菡的肩头,笑的宛如一朵风中菡萏,半是带羞,半是带美,又有几分无比的惬意,说道:“好兄弟,真个是你说对了,哥哥今日便是要办喜事。”
蒋玉菡跟冯渊向来交好,知道他是个喜男风的性子,尽管听了些轿子司仪之类的词,也只以为不知冯渊突发奇想要搞什么名堂,是决计想象不到他当真是要娶妻,一听冯渊承认,当时就觉得额头带汗,直愣愣望着冯渊,问道:“哥哥你莫不是发烧了?怎么说出这等荒唐不可靠的话来,你莫要作弄兄弟。”
蒋玉菡身为戏子,素来东奔西走,迎南走北,见惯了多少达官贵人,王公子弟,多因为他扮演的是娇媚小旦,台上那一股气质别具风流,多少人对他有非分之想,奇癖之好,蒋玉菡虽然并不热衷此道,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少豪门大户人家,势力压下来,也是无可避免,不能抗拒的,多多少少,也习惯承受了些。
他到应天府之后,因名声在外,便引得冯渊闻风而来,冯渊是个温柔风流的性子,虽然好男风,从来不强迫于人。蒋玉菡见惯了那些强横霸道之辈,对冯渊自是另眼相看的,两个人你来我往,情到浓时不免作出些来……
然而蒋玉菡虽碍于身份,惯常厮混,却不似冯渊那般。寻常里大家推心置腹起来,蒋玉菡曾讲过自己将来想要置办些许田产,房地之类,再张罗一个美满的妻子,传宗接代,便是最大愿望。
莲生望着他,反而微笑着说道:“亲爹,您别动怒,您不是手头紧么?急着催他一点让他快些拿银子来,岂不是好?女儿为您着想,您又何必动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