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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是走了多时,到了二门上,轿子才停了,几个丫鬟出来,其中有个便是前度见过的碧玉,忙着相帮,将莲生从轿子里面扶出来,口里说道:“前日奶奶走了,我们就心底记挂着,可巧今日就又来了,快请里面。”

莲生一笑点头,说道:“谢谢姑娘们挂心了。”几个丫鬟簇拥着莲生入内,也是一径就向着王妃的住处而去。

未几到了地方,碧玉就停了步子,轻声对莲生说道:“奶奶就此进去。我们王妃喜静,不愿多人打扰,我就送到此了,等奶奶出来了,再来迎接相陪。”莲生说道:“谢姑娘。”前方有人搭起帘子来,细声说道:“冯少奶奶来了。”

淡淡的檀香气扑鼻而来,有宁神静气之功效,莲生嗅了嗅,心头略有些紧张。她来过一次,也觉得有些熟悉了,便一路进去,果然见北静王王妃高高坐在上面,微微合着双眸,莲生到她跟前,欲要行礼,王妃睁开眼睛,看她一眼,说道:“同我不必这么多礼,起来罢。”

莲生隐约知道她的脾气,就答应说道:“是。”便起身来,王妃说道:“你过来罢。”莲生就上前,王妃说道:“坐在我这边儿。”莲生只好偏了身子,略坐了个边儿。

王妃转头看着她,说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呀?”莲生抬眸,对上她的眼睛,说道:“是有一件为难的事……实在是无路可寻了,就想到王妃……”说着,想到蒋玉菡,眼圈微微发红。

王妃伸手,将她的手握了,说道:“是什么事,你说来听听。”莲生便说道:“我因见了王妃,知道王妃是个慈善之人,又因为一心向佛,必有菩萨心肠,我们在外头又是求告无门,我才大了胆子,冒昧来见王妃……实在是因为,我有一位性情极温顺的亲人,因得罪了人,被打的遍体鳞伤,性命垂危,偏偏他的身份关着,又不能彻底地脱离那个地狱火坑……至亲之人遭罪,我们在旁边看着,也不喜乐,就仿佛也同他一般受着熬煎似的,无有法子……”

王妃听了,略略点头,说道:“其实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倘若今生受苦,应是前世罪孽深重,只熬过去,还了那罪业便可。”莲生听她这话,心头微凉,急忙又说道:“可是我们看着,总是于心不忍的。且那位亲人,又是个极和蔼的脾气,先前还同我有救命之恩,所谓‘知恩图报’,又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王妃所说极是,但我们于情于理,怎可以坐视不理呢?”

王妃看着她,面色是淡淡的,说道:“倘若你无路可寻,无法可想,也算是尽了心了……只是他的孽障未完,少不得要熬着。——何况,倘若你强行插手,误了他赎还孽障不说,反又会替自己惹了祸患……阿弥陀佛。”说着,摇摇头,就低眉合眼,嘴里喃喃,似乎又背诵佛经,分明是个不再理会莲生的样儿了。

莲生没想到王妃竟说这样的冷清话来,然而她一心向佛,对于这些轮回因果之事,自有一番见解,却是无法。然而当真要防着蒋玉菡死活不管?莲生想了想,便又说道:“王妃,我记得佛教上,有如此一个典故。”王妃听了这个,手势一停,却问她,说道:“什么典故?”

莲生说道:“那便是‘割肉饲鹰’,不知王妃可听过。”王妃身子一震,看向莲生。莲生也望着她,便说道:“昔日佛祖释迦牟尼佛去世行菩萨道时,遇见一只饥瘦秃鹰,正追捕一只温驯善良的鸽子,那鸽子惊慌恐惧,欲逃无路,忽地见到菩萨,便慌忙投入菩萨怀中避难。秃鹰追捕不得,周旋不去,便凶神恶煞地问佛祖:‘你为了要救鸽子的生命,难道就让我饥饿而死?这又算什么出家人的慈悲呢?’菩萨问鹰说:‘你想如何?’鹰回答:‘我要吃肉。’菩萨便一声不响,立刻举刀割自己臂上之肉来抵偿……”

王妃听到此处,轻轻一叹,说道:“你此刻说这些与我,是何意思?莫非要学佛祖之举么?”莲生说道:“佛祖尚不能眼见无辜温顺的鸽鸟被生吞活剥,宁肯以身相代,何况那人曾是莲生的救命之人?同样,王妃一心向佛,虽然明白那些因果循环的道理,但佛祖一心慈悲,怎可不法外施恩?”

王妃想了一会,说道:“莲生,你说出这番典故来对我,可知已经犯了口业?”莲生一怔,说道:“口业……”王妃叹一口气,说道:“‘身口意’,乃佛门三业,口业更是祸患之门,祸累之始……我先前本想阻止你强出头,只可惜你的心太过柔善,你一心救人,却宁肯把自己也陷入其中么?这‘割肉饲鹰’,自你嘴里说出,便已经有了一番因果注定,你可知晓?”

照例是走了多时,到了二门上,轿子才停了,几个丫鬟出来,其中有个便是前度见过的碧玉,忙着相帮,将莲生从轿子里面扶出来,口里说道:“前日奶奶走了,我们就心底记挂着,可巧今日就又来了,快请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