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拜过了贾政,贾政让林钰带一封手书给林如海,又交代贾琏路上须得小心。
贾琏一一应了,这才跟林钰一起离开。
因为有过在棠花苑“共患难”的经历,贾琏对林钰也算是亲近,只让林钰上了快一些的马车,两个人坐在一起,贾琏便开始问那扬州的风物了。
“听说扬州的美人,那个身段婀娜,戏子多情却似无情,别有一番滋味……”
贾琏眯着眼,一副已经看得到扬州美景的模样。
贾琏这一番,只把林钰送到京城外通州码头,却不走远,略尽一番心意而已。
他到不了扬州,也只能在心里这样想了。
林钰自然不可能与他谈论这些,只将话题岔开:“我走的时候听说薛蟠的叔叔也到了京城了,不是说这一位事务繁忙,一般都在南京那边处理事情吗?当初薛姨妈来的时候,也不见他相送……”
贾琏神秘地摇摇头,“有薛蟠那档子事儿在,他肯定要上下疏通打点关系的。薛蟠打死冯渊的事情还没了解,你是不知道,我那婆娘跟二舅太太商量着呢。蟠哥儿若能死里逃生必定要借着主审贾先生的本事。薛瓒不过是为薛家卖命,近日薛家的生意出了大问题,薛瓒哪里敢轻易放松?”
见到林钰那一脸茫然的样子,贾琏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个本事人,他想起自己前些日子遇到的事情,又觉得林如海兴许是一个可以拉拢的人物。贾政这里已经写信给了林如海,只是光要写信还不成,若是林钰以后继承着林如海的志向,说不得还要拉拢林钰的。
他这样一想,便决定透露一些,道:“薛家乃是皇商,管着内务府的采买,油水颇丰。只是这皇商的位置,哪里那么好坐?没个依仗,坐不稳这位置。如今内务府总管,乃是太子母家,薛家乃是傍着太子的。我们这位太子,坐在那高位上,啥时候不缺钱啊?光有薛家的孝敬哪里够?前一阵说是想在盐商这边插一脚,不过不知怎的,似乎不是太顺利……”
林钰本来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个时候听贾琏说得这样直白,他哪里还能不明白?
若说是最近京城跟盐商有关的事情,也就是之前在棠花苑的时候,夏省之与人串通,算计了那一拨盐商的事情。那个时候出现的人有四爷和十四爷,未料想背后竟然还有个太子。
缺钱是一回事,撺掇着皇商薛家插手盐商的事情,这太子到底有多缺钱?
林钰想起卢家的事情,便是心里一冷。
若是说薛家缺钱,来钱最快的定然是私盐。夏省之的那几船私盐,怕还真跟薛家有什么关系。
林钰心中的考量不曾消减,一路套着贾琏的话,感觉这人其实还是挺聪明的,不过是长歪了。这感觉跟薛蟠是差不多的,琏二当真是一表人才又玉树临风的,不开口的时候是君子,一开口就成了人渣。
马车过了不久,便到了通州码头,大船早已经备好,林钰告别了一路被他套话的贾琏便上了船。
站在甲板上,那河风带着凉意,眼见着夏天快要到尾巴上,回了扬州兴许就要凉快许多。他拱手给贾琏道别,贾琏喊了声一路顺风,便看那船起锚,没一会儿便离了案,顺着运河南下了。
总算是离开了京城,压在林钰心中的那块石头就像是忽然之间消失了一样,他轻松极了,只吐出一口气。
张宝儿站在他身后,林钰问他道:“走的时候该给黛姐儿的东西都留下了吧?”
“已经给了姑娘的贴身丫鬟雪雁。”
只是张宝儿觉得,雪雁毕竟是年纪小,看着一团孩子气,当初贾府的老太太便是看着雪雁年纪太小,给配了紫鹃,若是有什么东西合该交给紫鹃看管,方能放心几分,可林钰偏偏交代给了雪雁。后来张宝儿一想,雪雁毕竟是林家出来的,那些黄白之物都是私下里留给黛玉的,而紫鹃是贾府的人——看样子自家爷对太太的母家,还是有一定的戒备之心的。
黛姐儿一个人在贾府,肯定是需要上下打点的。只是黛姐儿性情孤高,自己定然不会做这些事情,雪雁看着年纪小,却很懂事,林如海当初给黛玉挑人自然不是胡乱挑的。
说到底林钰还是有私心的,终究林如海要疼黛玉一些,他后面的事情还仰仗着林如海松口,不将林如海这边的关系打好,只怕真的只能入仕而无法从商了。
林钰想到自己如今这身份,便是有苦说不出。
他挠了挠头,一转脸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大船,船上摆了一把椅子,有人在旁边撑了伞,只遮住那坐着的人。那人端了一盏茶,慢慢地拂着茶沫,似乎是在看着江上风景。
黛玉含泪送了林钰,那边贾府安排了贾琏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