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摇头苦笑,“我这样的年纪,如何就能想出这样的战阵来。不怕先生笑话,这里头,有我一位师长之功。原是我少时看兵书,觉着三才阵乃大阵,用起来未免不便,虽有我的主意,亦有师长的指点,才有如今的小三才阵。”
何先生心下一动,不由问道,“不知阿青你那位师长在何处?我愿意亲自过去请教。”
林靖自然不能说出舒先生之名,他便道,“他并无妻儿亲眷,原是个云游四海之人,只是我少时得些机缘,他教了我几年书,如今,我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他了。”
这样的鬼话一出,何先生信不信的,便不好再追问了。
何先生令人请林靖过来,主要是想问一问林靖在抗倭之事上有何打算。林靖一笑道,“倭国不过一蕞尔小国,在青看来,并无可惧之处。但以往,倭人数十,便可袭村,劫掠一县,何故?难道仅仅是百姓胆怯之故吗?何况,打仗难的,从来不是刀戈相对之时。决定战事胜负的,往往在战前。”
“这话有些意思,不过你还得细说说。”
林靖道,“要说浙闽大势,我说不好。不过,海盐两次抗倭之战,我倒是有些感触。第一次与倭寇交战,城中留有守兵三百,而且,城墙坚固,前来的倭寇只得百人,兵卒们还是吓得战战兢兢。但,这种怯意在守城的第二日就轻了许多,待到第三日,非但将士们憋足了心气打倭寇,就是城中百姓,也纷纷帮忙助战。待到出城迎战倭寇时,初时还只是官兵参战,到最后,全城百姓都奔了出来,把那百十个倭寇踩成了烂泥。可见,百姓们的胆怯不是不能战胜。第二次剿倭之战,之所以能胜,是因为我提前得来了消息,知道倭寇要来,所以,有所准备。有备而无患,就这样简单。”
何先生却是不好糊弄,道,“你如何得知消息的?还得知的那般确切?”
林靖一笑,“这也是跟倭寇学的,我到海盐后,打听了倭寇们惯用的伎俩。说来,许多战事,不是败给倭寇,而是坏在城里给倭寇送信的内鬼身上。倭寇可以用间,我一样可以用间。”
林靖说的简单,何先生却明白,林靖能打听出倭寇来犯的消息,这其间还不知用了多少心机手段。何先生感慨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林靖谦道,“我不过后生晚辈,可若无总督大人庇护,何能有后来那一场大胜呢。”
何先生心下一动,道,“如今正需阿青你这样的人才,总督大人听说你的才干,也极是喜欢。不知你可愿意来总督府任职?”何先生这就替章总督挖人才了。
林靖是真的服了何先生的心胸,同行是冤家,若是章总督拉拢他不足为奇,难得的是,这话是何先生主动提出来的。林靖想都未想,直接道,“总督与先生抬爱,青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只是,主君与臣属,当如手足如夫妻,生死荣辱,皆当相随相伴。倘青来总督府任职,一则负林大哥之义,二则也有负先生的眼光了。”
要说林靖才干出众,这个何先生早便知晓,只是不晓得他这般出众罢了。如今听林靖这一席话,何先生就不只是看好林靖的才干了,连同林靖这个人的品性,何先生都是有几分认可了的。
何先生看林靖愈发顺眼,林靖却是有些遗憾,倒不是遗憾没留在总督府做官,笑话,林靖以前在关外称王称霸的人,他也看不上总督府的小官儿。林靖就是遗憾,白白了来了总督府一趟,关于浙闽总督到底是谁提议,完全没打听出来啊!
第220章
以往何先生只觉着林靖应该出身不错,毕竟,礼仪虽是可以训练的,但从林靖的年纪,到他举手投足间的一些细微的习惯,必是自小如此,多年来形成习惯。
但,如今一席相谈,何先生对林靖的看法大为改观。
倒不是以往觉着林靖哪里不好,事实上,就是以往,何先生也认为林靖办事稳妥,把官场中那一套人情往来玩儿的炉火纯青,别个不说,就说徒小三几番往总督府走礼,那礼备的,便较其他官员高出一截来。并不是价值高,而是,合主人心意。
不过,能有这种手段的,机伶一些的就能办到。如各府大管事、内当家,都是个中好手。
但是,能对战阵做出化繁为简的变化,然后,辅佐一位就职未久的将领两次抗倭大胜,这可不是小机伶能做到的事。
何先生对林靖评价,直接从年轻机伶的秀才,一跃成为了国士之才。
何先生对林靖出身的猜测,也由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一跃成为了,必然出身显贵。
“你虽年少,才干却远胜于我,达者为师,何来折煞之理。”何先生这几句话说的颇为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