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

一块炙羊排被推到海拉眼皮底下,她抬起头,看那人笑得无奈:“都已经坐一桌了,怎么吃不是吃啊?”

没有提及之前的拒绝,也没有任何揶揄调侃,对方已然看透了她,却没有任何让海拉不自在的举动,仿佛她只是在招待一名腼腆的客人。

海拉是个不能顺毛捋的猫,但她这一次却没有再产生逆反心理。她将盘子挪到自己面前,安静地接受了好意。

于是几小时前还产生了领地纠纷的两个人在餐桌上反而和谐地举杯共饮,海拉也总算知道了这位不速之客的来历——来自米德加德,地位等同于创世神的龙族二公主敖旸。

她们在海姆冥界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很久,甚至有了不错的交情,海拉能看出敖旸很爱她的故乡,但她始终没有提过自己离开米德加德的原因,问及这一话题,她只说自己已经为米德加德操够了心,一朝解脱,便想要出来透透气。

海拉没去过米德加德,对那边的神族也不甚了解,但她知道敖旸实力远在她之上,那她在米德加德一定也是最顶尖的那一类。所谓强者总会惺惺相惜,海拉对于敖旸所说的“操心”感同身受,她也不是多事的性格,敖旸不说,她便不再问。

海姆冥界中,除了海拉和那些原住民以外,只有亡灵才能抵达。海拉本来以为敖旸也不是活的,但她吃饭捣乱样样在行,看起来再正常不过,时间久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算有了个伴。

敖旸其实是个挺和气的模样,她脸上总带着笑,长得又漂亮得超出生灵对世间造物的认知,就算亡灵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而她也对那些家伙的尾随不在乎,真被跟得烦了,也只需要一个闪身,就再也没有谁能找到她的踪影。海拉以为她之前把莫德古德打得差点灰飞烟灭只是想给他们下马威,结果后来才发现她的脾气大起来根本压不住,被招惹了向来都是把人往死里打,莫德古德当时没死,还是敖旸看在自己初来乍到不想找麻烦才留的手,否则想喝敖旸的血,他死一百次都不够。

敖旸是个很懒但是又很乐于享受的神,为了享受阳光,她给海姆冥界造了一颗短暂存在的太阳,每天都以她巨大的原型状态盘在山头上晒太阳,吃喝都很讲究,崇山峻岭中最难捕捉的野兽,含着帝流浆的最甜的泉水酿造的酒,是她每天必用的饮食,连带海拉的伙食都改善了不少。但是她又很爱对海拉恶作剧,时不时就要给她布个迷阵,难度不等,有的只是小打小闹花费时间,有的看起来都够要命,虽然她每次都会给指导,但海拉后来还是连走路都要犹豫下脚的位置,生怕一脚又踩进敖旸挖的坑里。

海拉就是这么被迫地学会了奇门八卦阵,虽然不会用法术布阵,解开却不成问题。

她本以为敖旸就会在冥界一直待下去,毕竟敖旸一直把她当做酒友,没人陪她喝酒,好像连饭都吃不下,所以海拉从没想过敖旸会来跟自己道别。

“我差不多该走了。”

敖旸还是穿着那件绿色的长袍,站得很端正,脸上的笑容很浅,就像天上那颗太阳的光线——它已经快要失去作用了。

“……去哪儿?”海拉那会儿正在翻阅亡灵的过往。

“回东海。”她笑着说。

“你不是不想回去了吗?”

“总还是要回去看看的,不然没法安心。”

“那你还回来吗?”

“大概不回来了。”

海拉突然觉得很烦躁,眼前的字符都变成了蚂蚁爬的垃圾,但她还是把情绪先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