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瑾摇了摇头,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可是太祖母有没有想过,自圣上登基之初,国库连年空虚。官宦公卿之家每年都在国库上借银子也从没有还的时候。可是这借的终究是借的,难不成还能抹平了去?目下大家都借口公中没银子实在还不得亏空,圣上思及各位功勋之家好歹曾经也替朝廷打下天下,暂不做计较。可现如今府上突然弄出这么个园子来,你倘或再说没有钱的话,恐怕圣上那里过不去吧?”
赖嬷嬷悚然而惊。
赖瑾遂道:“要不然太祖母和老太太说说,这建园子的事情还是量力而为的好。”
赖嬷嬷想了半日,开口说道:“不论府上怎么想,我们这下面做事儿的人还是将事情想周全了才是。等会子我便进府和老太太说说这话。可是老太太怎么取舍,我也做不得主。”
赖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老太太是个最明理不过的人,这点我们都晓得。为了国公府的历代传承,我相信老太太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我如今只担心这个人。”
说着,用手比了一个“二”。
赖嬷嬷心下了然,开口叹道:“可不是嘛!熬了这一辈子好容易有个出息的儿女,显摆和来不及,如何肯低调从事。这实在不符合她的性子。”
赖瑾冷笑道:“那也得看看情况。是她的面子重要,还是国公府的前程重要。如今宝玉还要科考下场入朝为官,她倘或是个明白的,也该知道如何取舍才是。我只担心她会觉得宝玉的前程拴在娘娘的身上,有了这个糊涂的想法,我们再怎么劝也都没用了。”
赖嬷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笑道:“不拘怎么办,总得先与老太太商议过了。让他们自己去头痛罢!”
赖瑾颔首不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另一头,王夫人跟着心怀芥蒂的薛家母女一路进了梨香院。薛宝钗倒是还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温颜笑语,招呼丫头上茶。薛姨妈却怒气冲冲的开口问道:“姨太太昨儿个还说起宝玉和宝钗两个的事儿,怎么今日就提出要将林姑娘接回府里?难道真觉得我们娘儿们两个是傻子不成?”
王夫人走到薛姨妈身边,伏低做小的劝了几句,又亲自给薛姨妈捧了茶盏赔罪。这才开口说道:“我也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应酬一二罢了。我是最喜欢宝丫头的,姨太太又不是不知道。”
薛姨妈冷笑道:“你心里头打的是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难道说林姑娘是一品大员的嫡长女,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小姐,我们宝丫头就是下贱的奴才秧子不成?好歹也是姊妹一场,我劝你千万别把算盘打得太精了,反而落得个鸡飞蛋打。”
薛宝钗见自己母亲和王夫人吵嚷起来,觉得这话不适合自己闺女家听。便悄悄的进了里间,坐在炕上。吩咐莺儿将昨儿个绣了一半的锦屏拿出来,一面针黹一面听外头说话。
就听王夫人立刻赔笑道:“姨太太这话说的,我又岂敢有这等子想法。不过是想着林姑爷能教导宝玉一二罢了。不论怎么说我们两家都是亲戚,林姑爷也是宝玉的正经长辈,我倘或对林丫头好一些,林姑爷投桃报李,也该对宝玉更好才是。亲戚亲戚,热络的不就是一个礼尚往来嘛!”
薛姨妈听着王夫人一番辩解,越发冷笑道:“长辈跟晚辈的关系,到底还隔着好几层,哪有女婿和岳丈的关系来的实在。”
王夫人脸上一红,讪讪说道:“姨太太你放心就是,宝丫头是我的侄女儿,我怎么都不会亏待了宝丫头的。”
薛姨妈本来是一时气话赌王夫人的嘴,岂料王夫人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免心下一沉。越性脱口说道:“姨太太这话也太过轻狂了一些。按理说,我们薛家虽然没有入朝为官的资格,但也是皇商之家。正儿八经给圣上办差的人。真若论门当户对的话,姨老爷也才是个五品的闲官,我薛家女虽然高攀不上国公府,但是嫁给五品闲官之子做个当家太太也算不上辱没。何况宝玉如今还是个白身,将来能不能中举为官还是五五之数。你如今就如此作为,恐怕也太欺负人了吧?”
王夫人被薛姨妈一番话讽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心想反驳两句,却又怕话说生硬了反而闹僵了。她本就是个言语木讷的,不怎么会说话。如今听见薛姨妈一句一句的诛心之言,心下也有了气性。当即也不婉言劝说,径自起身说道:“姨太太情绪不稳,我还是先回去。改天再来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