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自家的嫁妆铺子,从前便是卖些头油脂米分香料钗钏一类女人常用的东西。因着采办的货物寻常,生意也是不好不坏。只是自从二姐儿夏天里摘了花儿朵儿淘澄胭脂膏子和各色香米分,家里用不完的便送到铺子上卖——纵使价钱贵些个,慢慢的倒也积攒出一些口碑,连带着铺子里其他脂米分的销量也升了不少。只是能买得起二姐儿自制的胭脂膏子的顾客,总归用不惯其他劣质货,次数多了,不免抱怨连连。
一时间,陈氏的嫁妆铺子在外的名声儿倒是截然不同的冰火两重天。
二姐儿见状,索性同家人商议了,叫铺子上不再进那些劣质货。转而进一些质量尚好的东西来。自己也按照后世见过听过的,尝试着做了许多鲜花饼,鲜花果饮,配置了不同用处的花茶,又按照看过的古方配置了一些香料,乃至推陈出新,不断鼓捣出一些新鲜花样儿来,放到铺子上去卖。
时日长久了,陈氏的嫁妆铺子果然从贩卖劣质货的小铺面成功转型为面向仕宦女眷及商贾家眷的精致铺面。二姐儿深知供不应求的消费心理,坚持自家出产的胭脂香米分做工流程精益求精,每月的产量也都是有限供应。
如此一来,能够买到陈家香米分的女眷们自然十分得意,买不到的人在惋惜之余,也只得转去旁的铺子采买。因而陈家香料铺的胭脂香米分纵然价格金贵,倒是并未对旁人家的铺子构成威胁。即便众人因此眼红陈家香料铺的生意好,倒也没有除之而后快的恶念生成。
也有人暗中惦记着陈家香料铺的各种香料配方,只是碍于陈珪在太子殿下的跟前儿愈发受重用,倒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一些有资格轻举妄动的人,却也看不上区区一个香料铺子的收益。
这么一来,陈氏的香料铺子便大树底下好乘凉一般,顺顺当当的开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七月流火,虽说早起晚间的气候已经渐渐转凉,可白日里仍旧是盛暑天气,烈日炎炎。
陈婉手内摇着一柄葡萄缠枝的团扇,身后簇拥着四五个手捧红漆托盘的小丫头子,一路袅袅娜娜地入了正院儿。但见院中雅雀不闻,陈老太爷并陈老太太都在里间儿午睡,就连房内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各自寻了地方睡中觉。唯有两个该班伺候的,也都是乜斜着眼睛东倒西歪地乱晃。见了陈婉,忙上前请安问候。陈婉摆了摆手,悄悄指了指祖父祖母睡觉的里间儿,不叫众丫头说话。
自己则悄么声地转步至西边的厢房处,寻大姐儿与二姐儿说话。
将将至厢房外头,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响声,陈婉顺着窗户向内一望,果见二姐儿坐在临窗的桌案前,桌上正摆着两本账,账本前又摆着两个算盘。二姐儿左右开弓拨弄着算盘,时不时地动笔在账本上添减两句话,动作十分熟稔。
陈婉便隔窗笑道:“大中午的,你怎么也不歇一歇中觉。成日家只管打算盘,我瞧你这算盘打的,保管比咱们家的账房先生还顺溜。”
二姐儿闻言,不觉抬头看向窗外。但见陈婉身上穿着一件白底儿黄花的簇新纱衫,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漓,娇喘细细。二姐儿便笑道:“大中午的,你怎么也不睡?顶着毒日头底下来串门子,也不怕晒坏了。还不快进来坐坐。”
说罢,忙命丫鬟蓁儿用井水兑一碗玫瑰露来。那蓁儿便是那年上元节后从死伤的护院家里选上来的二等丫鬟。今年只有十岁,生的一张圆圆的脸,总是笑嘻嘻的,很讨喜。
这会子听了二姐儿的吩咐,连忙答应一声,咚咚的跑出去,没一刻工夫,就端了两碗玫瑰露进来。她步子轻快雀跃,走的却稳。将盛着玫瑰露的茶盏一一摆放在陈婉和二姐儿的身前,又笑嘻嘻说道:“外头天热,我见姑娘的头上也有汗,就兑了两碗。姑娘也吃一碗,去去暑气罢。”
陈婉正觉着燥热口干,一壁接了玫瑰露一气吃尽,一壁笑向二姐儿道:“蓁儿这丫头年岁虽小,性情倒还伶俐。倒不像是我屋里的香草,拨一下动一下——也不是说她懒,只是没有蓁儿机灵。”
说罢,又掩口笑道:“可见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二姐儿一壁吃露,一壁笑言道:“婉姐姐少打趣我。难道吃露还堵不上你的嘴?”
陈婉闻言,便笑着将已经吃尽了的茶盏碗口儿冲向二姐儿,口内打趣道:“虽说吃人嘴软,可我已经吃完了,真是不好意思。想要堵上我的嘴,可得再来一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