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也是明白此中危机的。他也不想陈珪这等能哄人开心又能出谋划策的心腹之人死在江南,遂将自己的贴身护卫拨出了两人跟在陈珪的身边,保护陈珪的安危。因说道:“六弟乃皇子龙嗣,身份贵重,况且他又是自幼习武,兵马娴熟。且身边亦有父皇指给他的大内侍卫保护他的安危,我倒是放心。倒是子璋你,不但手无缚鸡之力,又是最先向孤谏言彻查两江官场的,我怕两江官员因此嫉恨子璋。你此去江南,也要珍重。一路上最好同六弟形影不离方是。”
说罢,又修书一封交与陈珪,因又嘱咐道:“此乃孤写给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甄大人的一封手书。你与六弟此去江南,倘或局面胶着,难以为继,不妨拿着孤的手书去拜访一下甄大人。他即便碍于官场情面不好明着出手相助,至少可保你平安回转……”
桩桩件件,皆替陈珪考虑的周周道道,可见其之用心。
陈珪见状,更是大为感动。纵使明知自己心性油滑,并非赤胆忠心之人,这会子竟也生出了一番“士为知己者死”的义士之心。
☆、第六十三章
闻听圣人钦点陈珪为钦差副使,与六皇子同下江南赈灾查案,朝中百官有人喜有人忧,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无可奈何。
赵寅等人前些时日还在庆幸陈珪远在京城,且有太子殿下庇佑,即便两江官员恨他入骨却也是鞭长莫及。因此还动了请赵弼和出面斡旋,为两方化解恩怨的心思。这话音儿还没散呢,形势便已直转而下,赵寅等人不觉怔愣住了。闹不明白圣人是个什么意思,却也知道陈珪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简直是九死一生啊!
赵寅见状,不觉唏嘘。一壁心下感叹着陈珪这是什么命,好容易得了些圣眷优宠,却得拿命来换,一壁在赵府治席请酒为陈珪践行。
席前赵弼和将陈珪请入书房,详详细细地替陈珪分析了目下两江官场的局势,包括两江官员勾结河道总督贪墨修河工款一事——其中谁人为主谋,谁人为从附,谁人罪重,谁人罪轻,谁人能拉拢,谁人需戒备……最后又修书几封交给陈珪,明言此中乃是陈珪抵达两江之后,可单独去拜访争取的门生故旧。
陈珪一一听过,登时奉为圭臬。又再四的谢过赵弼和的提携照顾之恩。赵弼和摆了摆手,因笑道:“此去江南一行,虽是危机重重,当中却有大机遇在。子璋可知道,为何陛下会钦点你为钦差副使,同六皇子同下江南赈灾查案?”
陈珪闻言一愣。他陡然听闻圣上旨意,心下早已是方寸大乱。且又忙着收整行装南下,哪里还有工夫琢磨这事儿?何况这不是明摆着么,必定是六皇子不喜他每每算计,所以夹私报复罢了。
赵弼和眼见陈珪面上一片懵懂,便知道陈珪没有体会到圣人此举的深意。不觉心下一笑,向陈珪详详细细解释道:“此去江南,须以赈济灾民安抚百姓修缮河道肃清吏治为重。其中,彻查两江官员勾结河道总督贪墨工款一事更为重中之重。既有黄河决口糟蹋民生在前,又有言官御史弹劾密报在后,此事必然确凿。所以圣人龙颜大怒,下旨命人严查彻查。然圣谕是圣谕,底下人当差做事也要有个分寸。这案子必然要查,可究竟要查到多深,牵连多广,难道真要把两江官场掀个底朝天,从上到下全都砍头问罪不成?真要是如此,纵然太子殿下颜面无光,可是陛下的脸上也不好看罢……要知道两江官员虽大多为太子门下,河道总督亦为太子殿下所举荐,可若是没有圣人御笔亲批,这些个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能到得了任上?”
“……如今言官御史弹劾两江官员勾结河道总督同流合污贪墨工款,乍看上去是太子殿下用人不当,有失察放纵之罪。可剑锋直指太子之人却不曾想过。太子即便有错,他也是太子,只是储君而已。顶头儿上的还有一位真龙呢!”
赵弼和说着,伸出食指笑眯眯的指了指天。陈珪听了这一番话,不觉豁然开朗恍然大悟。论及掌控全局、洞察圣心一事,他果不如赵弼和这等浸、淫朝堂多年的老狐狸。思及此处,陈珪心悦诚服的向赵弼和躬身一拜,口内说道:“听公一席话,果然胜读十年书。赵公此番鞭辟入里,下官便是不明白的,此刻也都明白了。”